?我不知道究竟是曹雪芹“不堪”还是妄评者“不堪”。
其三,“程甲本写……僧道来到青埂峰下,‘见着这块鲜莹明洁的石头,且又缩成扇坠大小,甚属可爱’,便托于掌上。在石头的外观和大小之间,加一连词‘且’,文从字顺,十分自然;而甲戌本中,石头是那僧大展幻术,‘登时’变成美玉的,这本是一刹那间完成的过程,根本不需经过‘变成’、‘缩成’两个阶段,‘且’字就完全不通了。”这又是误解句意而生出来的歪理。甲戌本写石头变美玉哪里有什么“两个阶段”,它只是说石头在那僧大展幻术下,质地和大小两个方面都变了:由粗糙的石头变为莹润的美玉,用“变成”;由大变小,用“缩成”,中间用“且”字连接,表示同时完成,一点也不错。比如我们说“歌且舞”,就是边唱边跳,而不是先歌后舞“两个阶段”。
如果真要挑“不通”的毛病,那倒是程甲本的改文。如前所述,由于被其他诸本作底本的最初过录本漏抄了一页四百余字,“将一块大石登时变成一块鲜明莹洁的美玉”,这句话,只剩下了后半“一块鲜明莹洁的美玉”,与前面僧道来到青埂峰下的情节连接不上,遂添上“见着”二字,将它连了起来。己卯、庚辰等诸本便是如此。后来程甲本整理者重新披阅时,发现有问题:前面只说顽石,从未提到过“美玉”,怎么这里忽然说见到一块美玉呢?于是就把“美玉”二字改为“石头”,而却没有想到把形容美玉的四个字“鲜明莹洁”(以后形容通灵宝玉还几次用过相类的词)也改一改,把连接两个动词、表示同时发生的“且”字删去。这 【WYCDJ】一来,闹了笑话:“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的大顽石,居然可称之为“一块鲜明莹洁的石头”!再说,石头又怎么能自己缩小呢?只好在前面“此石自经锻炼之后,灵性已通”之后,横生枝节,再添上“自去自来,可大可小”八个字。但问题仍没有解决,只说石可变小,不说已变美玉,难道后来挂在贾宝玉脖子上的是一块小石头?上句缺了动词“变成”(换作“见着”,主语就不是石头),只剩下一个动词“缩成”,前面仍保留作连词的“且”字,这样的语法,还能说是“文从字顺”吗?
如此理解,令人哭笑不得宝玉太虚幻境惊梦一节,甲戌本与诸本差异甚大,我曾有《〈红楼梦〉校读札记之一》一文论及其文字最近原著;欧阳健则以为是脂本擅改。他举出伴宝玉午睡之四婢中的一个名叫媚人的,以为此即擅改留下之破绽。因为此人“从此不再复出”。其实,八十回前光点到名字而不写的,并非只有媚人,作者构思中后来与史湘云结缡的卫若兰,也是早在送秦氏出殡时先出现一下名字而不再交代的。八十回后原稿已佚,焉知其人“从此不再复出”?欧阳健又说“媚人之名,当依袭人而来,只能是先有袭人,后有媚人,而不可能相反”。我不知他有何根据这样说。他反问:“此名出何僻典?”还说:“‘媚’的本义为取悦、巴结、逢迎,又通‘魅’字,总之不是一个好的字眼,贾府诗礼簪缨之族,绝无可能以之为丫鬟之名,容忍其去媚惑主子的。”我只能说,欧阳健又错了。“媚”字不是个坏字眼,其本义更非“巴结、逢迎”,那层意思是后来才引申出来的,不信你去翻翻词书。“媚人”之名也不出于“僻典”,而出于经典。《诗·大雅·卷阿》:“维君子命,媚于庶人。”朱熹注:“媚,顺爱也。”“媚于庶人,顺爱于民也。”又《诗·大雅·下武》:“媚兹一人,应侯顺德。”朱熹注:“媚,爱也。一人,谓武王。”“言天下之人皆爱戴武王以为天子……”后来“媚”字更多的是作美解。如武则天十四岁被太宗召为才人,因其美,赐号武媚。《聊斋·道士》描写石家姊妹“一细长,如弱柳;一身短,齿最稚;媚曼双绝。”何垠注:“媚,言神情之美;曼,谓声音之细也。”其实,也不必多引书,林黛玉不是就有“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的诗吗,难道忘了?取为丫鬟之名,我看雅致得很。
读欧阳大作总觉其歪理层出不穷。这回是绛珠仙子饥餐“密青果”、渴饮“灌愁海水”。他以为应以程甲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