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维将名册收拢,懒得再看,道:“我累了,改日再看,李常侍过些时日再领人来吧,眼下这些人勉强够了,下回,记得将钱明带过来。”
李宣见管夫人脸上不好看,低头称诺退了出去。
刚回宫,半步也未停下,管维确实感到疲累,毕竟月份大了,母体受累。
谨娘伺候她梳洗完毕,越娘子近身来给她按揉,手法娴熟,减轻了她的不适,便又想起那些泥塑,罢了,不拘是谁送来的,总归是于她有益,是她喜欢的,何必去做迁怒之事?身在宫中,哪样与他没有干系?
既想通了,管维便不再烦心。
再有三个月,孩儿便要出世了,不知是小郎君还是小女郎?
雪山之时,她被李崇险些抛出悬崖,腹中忽然胎动,那时,她便心有所感,应是个小女郎,知晓阿娘身处困境,也乖乖地不闹腾,直至察觉危险才感到害怕。
想着如何在北宫养育这个小女郎,让她欢欢喜喜长大,一生无忧无虑,管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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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后,王寂忙至深夜,方得空闲传李宣问话。
“她如今身子重,不可疲累,去北宫伺候的奴婢并非要让她一一过目,走个过场罢了,你将人都交给碧罗。这些奴婢都是从南边采选而来,身家清白,放在公主府调理了大半年,可派上用场。”
王寂将架子上的书简搬至案上,李宣忙将原处的收拢,移去了架上,主仆配合默契。
“奴婢愚钝,此番就不该去搅扰管夫人,还是陛下想得周全,让碧罗领头去办。”
王寂摊开书简,过目一遍,一心二用道:“碧罗跟她出去一趟,相处了些时日,虽比不得谨娘在她心中的地位,也算是心腹可用之人,管府的账册都能交给她看,宫中之事,想必也会信她。”
李宣将宫灯的灯芯往上挑了挑,照得殿内更为明亮。
“碧罗是却非殿出去的人,办事素来稳妥。”
王寂搁下笔,揉了下肩颈,笑道:“你是夸自己会调理人,却非殿的人不都是你选的吗?”
“奴婢惭愧得紧。”
“碧罗的性子还是有些急躁,前些时日出了点事儿,她不去安慰主子,反而抱着夫人哭了好一通,叫主子反过来安慰她了。”
李宣明白,陛下虽然将碧罗数落了一通,实则心里是满意的,管夫人性子冷,能允许一个婢女抱着她哭,可见碧罗与管夫人贴了心。
陛下将她派过去,自然是要管夫人信她,使得顺手,而不是充谁的耳报神。
比起碧罗,云舒在皇后那里就受冷待许多,姜皇后对云舒淡淡地,只习惯于绿伊伺候,封了后,新提拔了一些宫女,云舒的位置更尴尬了,许是因为她是武安侯造反后才被陛下派去皇后身边,心中有难解的结。
“谨娘,碧罗,越姝,她身边只得这三人,往后养下孩儿,还要添人,趁着此次北宫进人,你寻几个年龄小的送过去,跟在她身边长大的,将来定会忠心于她。”
“奴婢记下了,只是今日管夫人问起了钱明,奴婢该如何回?”
王寂叹了口气,道:“那日她特意提醒我,钱明驾车平稳,我就知晓她定会为钱明说情,只是在舞阴时,她一直没有开口,回宫后,果然忍不得了。”沉默片刻后,又喃喃自语,“维维就是太心善了。”
“此事,他虽处置不当,也是受了李崇突围而出的连累,若是在宜阳将他围死了,也不会出了岔子,说到底,还是朕之过。”
李宣连忙跪下,天子怎可轻言己过?
“将他放回北宫去吧,降级任用,暂领原职。”又苦笑一声,“若将钱明往重里处罚,说不得维维要认为我严苛滥杀了。”
李宣一头雾水,听陛下的口气,钱明至多贬官,说严苛也就罢了,怎会提及滥杀不滥杀呢?
王寂回忆起在雪山上,他露出屠城青州之意,管维如此心善,将这些话听进耳朵里,不知作何感想,他连问都不敢问,也无从辩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