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何偏将你留下?”
“陛下曾说过卑职样貌打眼,带出去恐被人识破,这才不带了。”管维瞧他黑瘦矮小,眉骨上有一道刀疤,不觉有何打眼之处。
“陛下还留了何令于你?”管维又道,“我要听实话 。”
“只令卑职护卫夫人,并无旁的差事。”
管维皱眉,既只为护卫一事,为何要换人?
***
且说王寂带着两百余真正的推车汉,身边不足十余亲卫,赶着百来辆粮车,跟着其他商贾一起星夜赶往鸿沟。鸿沟自荥阳以下引黄河水为源,东流经大梁,折而南下,把黄河与淮河之间星罗棋布的水道相连,这其中就有睢水。经水道从大梁运粮至睢阳,朝辞晚至,一本万利,成为了当地豪强心照不宣的买卖,只要有人引荐拿到通行符就能成为私运大军去探一探通天的富贵。
此去睢阳,犹如羔羊进狼窟,王寂艺高人胆大,并不启用营地里带出来的亲卫,而是预先让周昌寻好了人放在大梁,这些人身家清白,身上无一丝卫士军士武者之气息,经得起盘查,身边盘账之人皆是熟手,具是周昌安排好的。
周昌是长安豪族子弟,世代经商,与王寂于太学相识,一见如故,后王家兄弟起兵,周昌举全家之财相助,被人告发,宗族百余口,皆被焚尸弃市,自此,周昌以酒为食,昼夜不停。
王寂用化名跟着大队人马顺利地进入睢阳,将粮食上交后,带着数名护卫去参加督粮官曹源的宴会,这些商贾拿了步宪的钱,转头还要给他小舅子另外上供一份。
曹源好奢靡,爱美人,一手抱一个妖娆丰盈的舞姬在怀,一边吆喝着身边的侍人掷骰子,不断与人对赌,只是那假扮商贾的王寂犹如灾星临门,总是掷出的点数比曹源小一些,这趟运粮得来的横财尽数落到曹源之手。
曹源哈哈大笑,将身旁半裸美人推一个给王寂,“王兄弟,今日是哥哥偏了你的,这赌场上赢的钱不能退,美人送你一个。燕娘一身好皮肉,睢阳城出名的尤物,想当她入幕之宾的如过江之鲫,王兄弟此番有福了,厢房已备下,带着美人快活去吧。”
王寂搂了美人在怀,假意推辞,暗黄的脸色却显出一副纵情声色的急色之态,只是那美姬柔软如蛇的身体微微僵硬。
曹源冷道:“怎地,不愿伺候王兄弟?”
那美人惧得瑟瑟发抖,趴伏于地。曹源的规矩,只要伺候了宾客,以后只能一个接一个伺候下去。她在睢阳城是出卖色相,但她名头响,有本钱挑人,也挖了不少钱,可曹源是个不要脸面的,女昌女支粉头的便宜也占。
曹源正欲发怒,却见王寂一副被人扫了颜面的暴戾,拖着那燕娘的头发,“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也配挑肥拣瘦?”
燕娘吃痛,被迫起身,跌跌撞撞跟着王寂去了。
一关上门,就传来裂帛之声,巴掌拍在皮肉上,女子哀哀哭泣着求饶,越哭越凄惨,男子暴怒不满,床榻剧烈摇晃,很快就没了声响。
听了下人的回报,曹源嗤之以鼻,此等暴戾好色之徒,何须提防?若非姐夫日日耳提面命,他也不会对运粮进睢阳城的商贾多加试探,只不过王昌的确是这些人当中最无耻最下作的。
掷骰子之时,他的眼睛就一个劲儿往燕娘身上瞄,他索性顺水推舟试一试。
不多时,王寂带着一身脂粉腥气步出房门,去向曹源辞行。
曹源似跟他一见如故的亲兄弟,定要留他在睢阳城中游玩数日。见王寂面露难色,曹源不动声色道:“莫非睢阳城太小,让王兄弟不屑一顾,才急着赶回大梁去?”
“不瞒兄长,我这一日离不得妇人,睢阳城无姬妾侍奉,实在让人难受。”之后,又面露窘迫羞惭,“钱财也尽数输给兄长了,继续留在睢阳连个花销都没有。”
曹源听这意思,要留下他,还得出资给他去女票,他吞下去的钱,岂有吐出来之理,见王寂并没有急着回大梁就去了些许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