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寂心生悔意, 将染了血污的锦衾掀开,扔得远远的, 手掌握紧藏于身后, “我没有护好你,若是只一旁瞧着你受痛,甚么也不做, 我会更恼恨自己。”
眸色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情绪与之相视, “跌了一跤而已,仅是手掌擦破了皮。”
何至于此?
他毫不犹豫地替云娘挡劫,一副形销骨毁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初时,她心中震动于他守诺之坚, 所受之苦太甚, 尔后仔细思量,他的做法让人骇然。
若是上天不眷顾, 他身死蜀中, 那数万魏军听闻噩耗,哪里还有一战之力,从此乾坤倒转, 多少门户要挂白幡, 每回想到此处, 她都感到心惊肉跳。
依云娘所言当时之情形, 已然到了绝境, 险些被蜀军反扑回来, 围歼魏军于城内,若是落得如此结果,岂非她言语有失之罪?
她一言,成了他的执念,哪怕功业未尽,也在所不惜。
对他的为人,以往总能猜度几分,而从蜀中回来的王寂,行事不可捉摸,至少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懈怠朝事。
“我只是划了一道极细的口子,哪怕不上伤药,也会愈合,你别怕。”
并非伤轻伤重的缘故,而是这种行径过于偏执了。
管维似在跟音音说教一般,耐心道:“我手掌割破了,你使人去唤大夫就好,你方才不是做得很好吗?”顿了顿,轻言细语,“你受了伤,并不能减轻我的疼痛,只会让两人都痛,与你我皆无益。”
王寂心道:虽无益,却心安。
谨娘盛水进屋,察觉二人气氛古怪,满怀疑惑:方才不是好好的?
管维从床上下来,王寂单手扶了她一把,二人跟着谨娘移去窗边,一个阔口盛水器置于案上,谨娘拎着细颈长嘴红釉壶对着管维磨破的那只手冲洗。
她怕疼,水流打在伤口处,不禁往后一缩。
后面杵着人,谨娘不敢取笑管维,默默地将水流放缓一些。
“我来吧。”王寂瞧着她一会儿缩一会儿伸,心里也跟着一会儿紧一会儿松,很是折磨。
管维睨了一眼他负在身后的左手,“你来做甚?若不挨那一刀,还能帮帮我,看吧,还得我自个儿做。”
“不要紧,我单手也可以。”
管维甩甩手掌上的水,哼道:“我不可以。”
掌心处的沙砾被冲洗干净,少时,越姝领着俞大夫进来。
谨娘用干爽的棉布吸尽剩余的水渍,俞大夫看过后,道:“小伤,娘娘不出三日便好了。”拿出一盒药膏来,越姝给管维敷上,用细布包好,俞大夫嘱咐伤好之前不要碰水。
“足踝崴到没有?”王寂问她。
管维摇头,对俞大夫道:“陛下掌心有伤,你看看吧。”
“我无事,回去擦碧玉膏就好。”
管维眼睛一瞪,“俞大夫看过才算。”
王寂只好背对着管维将手掌伸出来,俞大夫一瞧,赫然是刀伤,皮开肉绽。
俞大夫不多问,换了一瓶治疗刀伤的药给王寂敷上,跟管维不同,还需煎药内服。
些许小伤,哪还需如此麻烦,漠道:“不用。”
管维取过方子,拿给越姝,“给陛下煎药。”
俞大夫告退,越姝煎药,谨娘领着音音与翊儿齐齐进屋,方才又是血又是伤,不好叫小娃娃们瞧见,皆被拦在外头。
阿娘左手包着白布,音音与翊儿一左一右围着她,你吹一口,我呼一口,争先恐后地当孝子孝女。
用早膳时,王寂与管维都是右手拿箸,左手白布条,音音问翊儿:“阿爹阿爹这是怎么了?”伤得这般齐整,仿佛都被师傅打了戒尺。
翊儿专心致志地吃着碗里的麦粥,果然听到姐姐被阿娘念叨,“食不言寝不语,不要呛着。”
阿娘定是不想告诉他们,平日他们也是常说话的。
忍了一会儿,音音又道:“父皇,待会去草场骑马,好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