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音音人小钻出空子又要往下跳,王寂拦住她,道:“你乖乖听话去公主府,不要进去哭闹惹你娘更为伤心,我便早些接你回来。”
音音从未见过她阿爹满脸寒霜,声冷如铁,一时起了惧意,乖乖地被周氏抱着,临行之前,音音喊道:“父皇,你早点来接我啊。”
王寂背对着音音,低哑地“嗯”了一声,待他走至殿前,想要进去瞧下管维,却听到一声凄厉而绝望的哭喊:“阿娘,你救救我,阿娘,救救维维。”
那道陈年箭伤疯狂地扯动他的心脉,一口鲜血从喉咙里喷出,李宣骇得面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你要保重龙体啊。”他抹掉嘴唇上的鲜血,摇了摇头,李宣跪着,连去传召太医都不敢去。
他从日落站到月出,又到月亮渐渐落下,天边的流云,聚了又散。
待到寅初,仿佛没有活气儿的雕像开口说话:“时辰到了,朕要上朝了。”
王寂挪着僵硬的小腿,迈着步子下殿前的台阶,常年习武身强力壮的陛下,脚下一软,膝盖砸在台阶的棱角处,仿佛听到骨裂之声,李宣大惊失色,忙蹲在台阶上扶住他。
“扶朕起来。”
李宣连忙架起陛下,将他从台阶上扶稳,主仆二人迈着蹒跚的步子,相携着一步步走向天子车驾。
上朝时,尚书台奏事:舞阴地动,毁宅过五千之数,伤人数以万计,如何处置?
廷议结果:开国库赈灾,减舞阴赋税,调集周边郡县的大夫往舞阴救治灾户,派赵恒调兵前往坐镇舞阴行便宜之权。
王寂坐在高高的龙座上一一准奏,李宣立于阶下,担忧地望着龙座方向,陛下拖着伤腿,连包扎都未曾做过,他离得不算近,都能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儿。
待议完舞阴灾后之事,朝堂上再无人冒然开口奏报别的事情,许多人的视线落于韦明远身上,连周昌的眼风都扫了数回,事发突然,他们皆还未碰过头,今日之事,舞阴好处置,反而是旁的事情恐要闹大,群臣都寄希望韦明远先开口,他们好摸清陛下的路数。
韦明远出列,群臣松了一口气,只听他奏道:“罹难之人也有臣的姨母,虽是姨母与亲母无异,臣欲辞去大司徒,回乡丁忧,望陛下应允。”
群臣哗然,亘古未有姨母去了姨侄丁忧的请辞,遑论大司徒位列三公,西华侯说辞就辞了?连周昌都皱眉望了过去。
众人的眸光再度望向御座上的陛下,应是要夺情留用吧?
威严的凤眸低垂,瞧不清王寂的神情,只听他轻轻击打御座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却仿若重锤敲在臣子心中。
“准奏。”
群臣纷纷交头接耳,都震惊于陛下完全不挽留,直接准奏,连正常的辞官流程都不走了,难不成西华侯与陛下之间有了龃龉,他辞官正中陛下下怀。
王寂叹道:“西华侯仅为姨侄都能为姨母之丧辞官丁忧,朕枉称半子。”
群臣再度哗然,若非姜氏无重臣在朝堂,他们无人可瞧,否则陛下这番话置姜皇后于何地?
“朕是天子,国不可一日无君,朕以日代月,替岳母卫氏夫人守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