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沙发,今天一天对他来说都糟透了,那些旁人的流言、队里同事的话、还有在剧院休息室发生的事情、包括此刻不得不换上的女装,这些事情接二连三争先恐后地向他扑来,让他感到无尽的挫败感。结果由于裙摆太大,那些柔软的布料总是会搅在一起,并且缠住了他的腿,在走到沙发边的时候,他绊了一跤,几乎摔倒。
“小心!”谢里尔赶紧扶了他一把,并且牵着他的手把他引到沙发上坐下。费依默不作声地甩开他,径自坐下。正好葛罗瑞亚看到这一幕,露出了一个玩味的微笑。
“你们先坐着聊吧,再不去教会我就要迟到了。”葛罗瑞亚说,她有每天下午去教会听牧师讲经的习惯。
她换了件衣服,向谢里尔和费依道别,费依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目送她出门,等到葛罗瑞亚一走,空旷的客厅里剩下的只有安静了。费依端着香草茶一声不吭地低着头,描了精细花纹的骨瓷盘捏在手里,将他的手腕显得更白。谢里尔发觉自己几乎不能控制游移的视线。为了打破气氛的沈闷,他将装了曲奇饼的盘子往费依那边推了推:“尝尝吧,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
费依并不去理他,端着碟子默不作声,只有瓷杯里的茶水微微晃动了一下。
“呃……那个……”费依的反应让谢里尔有些讪讪地,于是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里面加了玫瑰花,香气甜美而安详,下午三点的阳光灿烂温暖,加上一碟刚烤好的茶点和闲暇得让人有些发困的时光,没有什麽比现在更好了──如果没有身边这个穿着女装、一脸阴沈的家伙的话。
谢里尔顿了顿接着说:“你现在感觉还好吧?”
费依依旧不去理他,他低着头,凝视着水晶茶壶里一片将坠未坠的花瓣,一双眼睛里暗淡无光。
谢里尔突然觉得他挺可怜,决定说点什麽来安慰他:“其实……你这样穿,还蛮好看的……说老实话,连我都有点心动了哈哈哈……”
他觉得这句话有点傻,但已经没法收回来了,为了掩饰,他继续说:“葛罗瑞亚说这个茶喝了对你的身体特别好,你趁热……呃……多喝一点吧……”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费依的眼神打断了。
“你觉得我这样真的好吗,谢里尔?”费依盯着他,冷冷地反问。
“哈哈哈,不要摆出这阴沈的脸啊……”谢里尔讪笑着想缓和气氛。
“……我变成这个样子,这样的身体,在你看来真的很好吗?”费依问他,声音悲哀且凄凉,让谢里尔说不出话来。
“我并不觉得被人这样夸赞有什麽可高兴的,为什麽我会变成这样呢?”费依手中的骨瓷茶杯颤个不停,连带着里面的茶水也一层层地晃动着,他显得有些激动,脸色苍白,只有嘴唇是红色的。
“谢里尔,你说,为什麽我会变成这样?”他叫了谢里尔的名字,抬起头看着他,“……为什麽呢?”
谢里尔答不上来,那双悲伤的眼睛里映着自己无力的身影,为了不打碎那样的影像,他一动也不能动,只是看着费依的脸。
“我做得很努力,为了能和同事们相处得更好,我一直做得很努力,冲在最前面……可是他们却并不喜欢我,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所以我希望尽量让每一个人都认可我,或许是因为我太不招人喜欢了,结果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对他们来说……这样就能够有最正当的理由离开了,是这样吧?”费依断断续续地说,那些困扰他许久的话语像被拔开的香槟盖,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倾泻了出来。
“我讨厌现在这个样子……连自己到底是什麽,都不知道。”费依看起来都快哭出来了,“今天上午,他们跟我说‘够了,已经不需要你了,我们不再需要你的领导,费依’……”
看着他的脸,谢里尔张了张口想说出一句安慰的话来,但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你能明白我当时的心情吗?”只是睫毛颤了颤,费依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他飞快地转过头去,将脸埋在袖子里,谢里尔默默地摸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