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身侧的张猛吩咐两名警卫员开道护航,关彦庭率先夺门而出,沈国安思量许久,也一并尾随。
“程小姐,您稍后坐在中间的防弹车,关首长断后。抵达目的地,您是否下车,取决于您的兴趣。”
我如坠云端,一脸迷惘,“他什么时候和蒋璐勾连的。”
张猛说有一段日子了,蒋小姐是关首长的底牌之一,她的价值,正是束缚沈国安掣肘搞垮关首长的邪念。
我苍凉笑,“他好高明的城府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您看到了,他们人人不饶关首长,关首长是万不得已的逆境自保,他若不歹毒,他已尸骨无存。”
我抹了一把不知何时流淌在颧骨的眼泪,“他要借机扳倒沈国安吗。”
张猛摇头,“蒋小姐母子的分量虽重,扳倒从前的沈国安或许可以,位列九座正国级的沈常委,远远不够。关首长的企图,其一救您水火,其二为自己谋求喘息。沈国安识相,从此老实当他的京官,别阻碍关首长的路,他不识相,关首长必然鱼死网破,那就听天由命了。关首长口袋里的货,沈国安能扒一副皮。”
“他怎不早做。”
张猛比划请我出门的手势,“仕途险象环生,程小姐局外人,您哪晓得曲折。”
三辆防弹吉普车形成一列雁阵,浩浩荡荡驶向西南。
颠簸的四十分钟,闯入三重铁门时减速靠岸,港澳码头的巨浪翻滚,撞击着礁石与缆绳,货轮升起的白帆巍峨抖擞,澳门刮风了。
愈演愈烈,像极了波诡预计的黑白争斗。
车停泊在北港,警卫一一拉开车门,关彦庭与沈国安相继跨出,流动密集的码头一贯是不见天日黑帮孽债的根源,沈国安警惕驻足,语气寒冽,“你什么意思。”
关彦庭理正军帽,“沈书记,来都来了,何必畏缩畏脚。您贵为中央常委,任何人招待您不敢不留分寸。我没萌生自戕前程的打算。”
他挥手示意,四名警卫四名特警留守第三重栅门外,我跟在后方十米处,步伐比他们温吞,保持不被沈国安发现的间距。
大约行进了几百米,扬帆下烁烁的白衣与皎洁月色融为一体,那是一个男人,他挺拔的身姿穿梭过盏盏油灯投射的暗影,穿梭过封闭的3号仓库,洒满星河余晖的甲板,纠缠着他若隐若现的轮廓,熟悉的清朗,熟悉的苍白,我瞳孔倏而一缩。
是阔别多日的张世豪,他似是瘦了一些,但很微渺,是我的烙印太深刻,他就是多了一道皱纹,也逃不开我的目光。
红砖的影子由一支增加至一双,我蹙眉,他持枪抵着郑长林眉心,从一间废弃的瓦房踱步而出,他朝前逼退,郑长林被迫倒行。
沈国安的脸色在这毫无征兆一幕的俯冲下,青白得干脆。
关彦庭早有预料,他面无表情点了一支烟,呼啸的南港之风吹拂得火苗时明时灭,他蜷缩左手挡住风口,吞食吮吸着烟雾,“张老板,有劳。”
张世豪的枪凶狠一搪,郑长林险些趔趄栽地,“关参谋长,彼此。”
生死之际,郑长林作为澳门见识遍了血雨腥风的警署老大,他是不畏惧的。大陆的仕途,并不似内地的鱼目混珠,凭本事官运亨通,郑长林绝非懦弱的蛀虫。可拿捏他性命的是张世豪,真正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亡命徒,他怎有不恐慌的道理。
他高举双臂,吓得变了颤音,“张老板,这几天我都按照您说的做了,您允诺在先,咱们相安无虞,您也是顾及头脸的人物,要言而有信。”
张世豪扣动扳机,眉眼阴鸷,“我没有杀你,你是因公殉职。”
郑长林大惊失色,他要开口讲什么,一声尖锐的枪响在昏暗的夜空迸发回荡,我掩唇错愕得说不出话,郑长林仿佛一叶汪洋浮游的狭小扁舟,在几番飘摇挣扎后,无力摔落。
他急促喘息着,额头浑圆的肉洞流泻着紫红色的血浆,月光照拂中触目惊心。他伸手不甘抓向半空,试图握住一根抢救的稻草,然而回应他的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