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的脆响在贵宾区域此起彼伏,“说实在话,张三爷之后,再无黑老大。他多少次险中取胜,听着都玄乎,十四K当家的办堂会,马仔们说,怀疑张三爷调虎离山,他倒得太快了,像是给条子虚晃一枪,保不齐啊,抓他的那位参谋长,性命撂在澳门了。”
我眉头一蹙,没来得及思考深究,东哥的马仔向我点头,示意我成了。
我接住他凌空扔来的女士坤包,里面哗啦啦响,我绕过桌角直奔包房走廊。
大B哥在百乐门的人脉不逊,澳门统共这点地界,低头不见抬头见,做到相安无事很不容易了,根本不可能锅碗不敲锅沿。
二组的公关经理劝酒本事不是吹的,孟小姐都没反应过来,几杯红加白下肚,踉跄醉了六七分,麻六稀罕她,看不惯她清高,包厢里的人起哄,他当然把持不住,搂着孟小姐就要霸王硬上弓,孟小姐醉得不厉害,她尚有意识,支支吾吾借口不舒服拒绝,到嘴的肥肉,麻六不吃不甘心,他软硬兼施,半胁迫半诱哄,撕扯开孟小姐的旗袍,她情急之下竟拿酒瓶里的酒水泼了麻六,浓稠的淡黄色液体流泻了满脸,麻六的酒劲儿一下子清醒了,孟小姐反手一推,拢着披肩夺门而出。
“操他娘的,反了。给老子抓回来!”
看傻眼的马仔这才有了回过神,纷纷追出门,我徘徊了不短时候,瞅准时机,一把拉住无处可逃的孟小姐,拽着她进了过道尽头的卫生间。
马仔左右寻不到人,也追来卫生间,其中一个踢开门,我举臂扇了他一巴掌,“眼瞎了?看光老娘的白屁股,你吃罪得起吗?我男人崩了你!”
马仔捂着脸发懵,我趾高气扬的悍妇架势,他们料定是惹了不该惹的官太太,越过我头顶又瞧不见孟小姐,识相换了方向追。
我探头探脑的梭巡,将门反琐住,藏在墙根的孟小姐看了我一眼,“多谢。”
她伏在水池,掬了一抔凉水清洗脖颈的酒渍,“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还要在百乐门唱歌,终究逃不过麻六的毒手。”
她死气沉沉的容颜,空美丽,了无生气。
我说,“百乐门指着你堂堂台柱子赚钱,他不至撕破脸,自毁商机,你们喝了酒,酒后失态,能推辞。你给他台阶下,他也就不了了之,难不成赶鸭子上架吗,你从此不肯开嗓,百乐门还能风光几时。孟小姐不也是深知这一点,才肆无忌惮反抗的吗。”
她凝视着水流,不言不语。
“外室无尊严,孟小姐不做权贵豢养在金丝笼中的人间富贵花,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她朝晕花了的薄唇涂抹口红,脸孔波澜不起,“是吗?”
我也打开拉链,取出补妆的粉底,在微不可察的刀疤上浅浅覆盖了一层,让它了无痕迹,“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谁说风月里,没有侠肝义胆的清高妓子了。”
她的口红停顿在下唇,透过镜子打量我,“劳恩小姐说,我的志向是什么。”
我漫不经心合拢粉盖,“攒钱,毁约,逃出澳门,脱离麻六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