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姐!”
阮颖换了一个方向,她正面朝我跪着,“谢您提携之恩,若无您动这份心思,关参谋长也无需我效忠,主仆一场,请您原谅我不忠。”
她额头叩在瓷砖地,“张世豪的皇城会所和金花赌场被秘密查封,他在风月山庄绑架了省公安厅厅长,意图做困兽之斗,寻觅一条生路,而关参谋长早已和公安厅厅长联合,后者是一枚诱饵,坐实了张世豪袭警的罪名,成为瓮中之鳖,不出意外,此时风月山庄被军区关参谋长调集的陆兵包围了。”
我身形猛然一摆,险些栽倒在门框,她说我能讲的,只有这么多,程小姐见谅。
我转身瞥了她一眼,重重摔了门,撞倒一名换茶壶的侍者,扬长而去。
一滴两滴冰凉的水,从高处而降,砸在我鼻梁和嘴唇,我起仰头,灰蒙蒙的天空浮荡着漫无边际的乌云,云海滔滔,像一卷汹涌的洪水,覆灭了夜色来临的哈尔滨。
下雨了。
时光深处,二十岁那年,哈尔滨五十八年最大的一场暴雪,寒冰覆盖的路灯下一遇,筑成我一生逃不出的浩劫。
人心叵测,风月善变。
想我程霖,穷其一生追寻的,也有甘愿亲手打碎的一日。
我忽然萌生一种强烈的走投无路之感,我漫无目的游荡在街头,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楼是那栋楼,巷子是那条巷子,可一切物是人非。
包里的手机响了许久,我皆无所感应,直到停在一家似曾相识的珠宝行,我隔着橱窗,忆起张世豪送我的唯一一枚戒指,便是在这里定制。
那枚戒指我寻不到了,我也不曾认真寻觅过,我那时心里只装着祖宗,装着我的大好前程,我不在乎这荒唐痴狂的风月,它除了刺激,带给不了我任何。它丢在某个角落,深埋于我和祖宗的别墅里,下落不明,尸骨无存,就像一场梦。
遇到张世豪之后的岁月,原本就是一场梦。
我摸着光秃秃的中指,有些不受控制走了进去。
柜员小姐认识我,她笑着迎上来,“程小姐,法国新进一批成色极佳的宝石,您试一试吗。”
我环顾一圈,拉着她奔向她负责的钻戒柜台,“皇城会所的张老板,两年前订购了一款蓝钻戒指。有存底吗?”
“张老板…”
她念叨着,疑惑绕过柜台,翻腾着抽屉里积压的货物票根,“时间久远,部分作废了。我印象不清晰。”
我不死心追问她是什么款式,他有吩咐预留镂空的针孔吗。
她五官拧作一团,掐着太阳穴,“我记得是英国皇家珠宝雕镌名家黛丝女士收官之作,钻石不是我们店的,而是张老板高价买了石头,空运至我们店搭配一款刻字的银圈。刻写的是您名字,这枚戒指由于是黛丝女士年老时期雕镌生涯的收官之作,名字起得不很吉利,寓意很好,因此全球各地的收藏家都趋之若鹜。”
我问她叫什么。
她回答死亡挚爱。
我一言不发失神,她等了一会儿,询问我要试一试其他珠宝吗。
我满脸苍白,“不需要。”
我浑浑噩噩跨出珠宝行,雨渐渐停了,手机还在催命似的跳跃着,我心不在焉按了接听,那边传来红桃的声音,“张老板栽了?”
像炙烤的沙漠,一眼望不到边际,我兜兜转转,走了漫长的光阴,荒芜的戈壁滩,浩瀚无垠的黄沙,它们占据着我,侵袭着我,击垮我的防线和信念,红桃犹如我山穷水尽的一株绿树,我握住了她,恰似面对一棵救命稻草。
“我该怎么办。”我单手掩面啜泣着,“我爬到这个位置太难了,红桃…我压根不敢回头看,这一路我割舍了多少东西,才洗脱妓女的耻辱,你了解的,我一旦撒手,我再也得不到了。”
红桃那边是哈尔滨不黑不眠歌舞升平的夜,它演绎着贵与贱贫与富的市井百态,演绎着达官显贵与娼妓商女的风流不堪,它是不公的,是阴暗的,我在这样的世界里,挣扎了许许多多的岁月,我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