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了亭子,市局局长何慕鸿还未到, 我找了一处风景阳光极佳的角度,耐着性子 坐下喝茶吃点心,四角石墩下环绕游荡的鱼 儿并不是寻常豢养的温顺的金鱼,样貌凶 煞,体型庞大,我试探着朝湖中抛洒一些鱼 食,它们瞬间聚在一起,风卷残云的吞咽着, 当食物越来越少,不够满足每一张嘴时,竟 然彼此攻击抢夺着,很快满池的水鲜血四 溢,泛起层层嫣红血腥的波纹,这副厮杀的场 景令我产生了操纵一切的快感,我觉得舒 爽,伏在雕栏玉砌的柱子上,快意十足的笑 着。
做池子里最漂亮雄伟的鱼,哪比得上做 岸边观赏的主人呢。哪怕鱼儿自由自在,偌 大的湖泊,任它遨游,人却满是束缚,活得 尔虞我诈,熬出头那一刻的尊荣,诱惑着千 千万万膨胀的贪欲之心。
果然跟着流氓头子久了,也会变成他的 模样,身处杀戮之局,好斗又冷血。
一钵盂的鱼食被我洒光后,何慕鸿风风 火火赶到茶楼,他约摸怕侍者认出,独身乘 船而来,划得不娴熟,差点翻进水里,我憋 笑迎他两步,主动握了握手,”何局长,许久 不见,您委实富态不少。想必两年间官场平 步青云,您又要升官发财了。”
他谦虚摆手,“这福气不敢想,官场有我一席之地,周全一家老小温饱,无愧于人民的新来和自己的官府,足矣。”
我示意他做,捡了一枚炭火泡入茶炉,霎时火光冲天,烧得茶壶通红,“巧了,东风吹,战鼓擂,你我相逢,我有言在光。”
我会看相,您何止,应验我那句升官发财,指曰可待。
他哈哈大笑,“哎呀程小姐,您是愈发幽 默了。〃
何慕鸿未猜出我的目的,他前所未有的 轻松愉悦,甚至不等我招待,自己便斟茶, 我打开坤包,取了 一张卡,推向他面前,”何 局长,明人不说暗话,我有事相求。”
他偷眼瞅那张卡,在阳光之下,折射出 金灿灿的华光,我指尖摩挲着空空如也的杯 壁,笑得颇具深意,”西北郊的国道,可是您 名下警员负责。〃
他喝茶的频率放慢,毫不犹豫说是。
我弯曲中指,骨节戳点着银行卡镌刻的 一串数字,”我有一批货物,质量勘察不合格。
的建材,成吨的混凝土,全部是上上乘原 料,折合人民币,能养活一个区的百姓,这钱 丟了肉痛,可是例行检查,唯恐过不去。”
何慕鸿一时无话,拧眉陷入深思,我托 腮皮笑肉不笑,〃怎么,何局长堂堂市局一把 手,位高权重,还没这份能耐镇压几个哨子 吗?莫非你信不过我?”
我直截了当,他也不遮遮掩掩,他揺头 苦笑,”程小姐,您曾算计黑龙江省厅黄副厅 长的事,咱吉林公安的领导班子略有耳闻,
不瞒您说,您委托我开绿灯,我还真是顾 虑。”
我哦了声,仕途多贪生怕死,瞻前顾后 之徒,我约他之前便猜到结果,过程不会顺 利,我执杯浅酌一口,“山花烂漫,我与何局 长也算有缘,我讲个典故,小小娱乐。〃
他格外谦卑,“洗耳恭听。”
我放眼望向烟波笼罩的湖面,”晚清重臣 左宗棠,才干,度量,胆识皆是出类拔萃, 曾有小卒问他,天地之间距离多少。他答三 尺。小卒觉得荒谬,世上人都超过三尺高 度,天不戳得尽是窟窿了?左宗棠说,所以天 不动,人要学会变通和低头。〃
何慕鸿捏着茶杯一言不发,我嘴角的笑 意更浓,”东北的天,在哪几个人手里攥着, 你比我清楚。何局长不妨为迷茫的我指点一 二,张老板与沈检察长,谁压着谁。”
他这下犯了难,半晌挤出一句,〃一黑一 白,互不相让。
”倘若关参谋长也涉入其中呢。”
他脸色变得更难看,“三方顶级势力博 弈,那是一盘死棋,无解。”
我拎起茶壶绐他蓄满第二杯水,“如今三 人偏要解一解,何局长有法子阻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