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刻,她答:“好”。
徐念念手?向上,扯落赵荆束发的发带,赵荆墨发被放下?,他的头发比她长很多?。
赵荆垂眸看?她窸窸窣窣:“干嘛?”
徐念念:“我想把我们的头发编到一块儿。”
原本应当是能顺理成章编到一块儿的,奈何她在逃离徐府时?一刀划断了?原本齐腰的长发,如今发梢堪堪及肩,她必须得很靠近赵荆才能把他们的头发缠结般的交织在一起,赵荆难得没有不耐烦,也没问她这么做是要干什么,只是说:“编好了?就?睡吧。”
徐念念答:“好。”
她为两人编了?一截细细的麻花辫,手?指轻抚一会儿,没感到有什么特别?,头发绑在一起,两人需得靠得特别?近,她前倾着,下?颌几乎要埋到赵荆颈窝处,并?不舒服,正当她想悄然解开辫子时?,赵荆侧过身,手?臂搭在她腰上,掌心一下?下?拍打她背脊,好似哄小孩儿睡觉那般。
徐念念忽然就?不想去解那个辫子了?,她手?垂下?,与他相拥而?眠。
青丝交缠的下?半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她不敢肖想的故事,成婚后?,他们偶有争吵,但大抵还是幸福,就?这么白头偕老,度过一生。
天微亮时?,赵荆摇醒她,说:“我要走了?。”
徐念念坐起来?,揉揉眼皮,理了?下?衣襟,随他一道出?军营。
偌大的军营里,不少掮着行囊的士兵,一路不少士兵向赵荆打招呼,今日不少人要起程奔赴战场。
脚踩过紧密的砂石地,留下?一点曾来?过的声音,一切不过须臾而?逝。
真正分别?时?,出?乎意料的淡然。
或许心中的河流已?经在一路逃亡中拼命翻滚而?精疲力竭,最后?只剩一汪蓄意的平静。
那日朝阳由武陵城后?升起,红光暖和,映照在二人面上,徐念念缓缓笑了?,她说:“赵郎,祝你一路顺遂,既救苍生于?水火,也功成名就?,得偿所愿。”
赵荆回:“还要祝我平安活着,然后?回来?娶你,那样才算得偿所愿。”
徐念念喉间有几不可查的酸涩:“好,还祝你平安活着,回来?娶我。”
再没有别?的借口可耽搁了?,徐念念鞋后?退几步,向他点点头,又挥挥手?,“那我走咯。”
赵荆:“好。”
徐念念转过身,缓缓走在回营包路上,她不再回头去看?赵荆。
身后?,赵荆说:“徐念念,我想你幸福。”
很难想象他这样霸道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心意没有阻隔,她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徐念念没回头看?赵荆,轻声应:“好。”
眼前天彻底亮了?,故事大抵就?此为止。
她的脚下?,大地好像干涸枯萎,好像暗流涌动,又好像扎实平稳。
她知晓这段故事并?不长也并?不圆满,与其等待那未知的塌陷,故事在此处封笔,许是最好的了?,因为,她已?经认真不留遗憾的告别?了?。
可能后?来?赵荆死在战场,可能后?来?赵荆感情淡了?,笑话这场南柯一梦,可能后?来?赵荆功成名就?回来?就?谋取贵女,如此种种,都有变数,世上没有什么是一尘不变的。负心汉的故事笔笔皆是,唯有深情不悔她未曾有见过。
她回忆起瀑布下?惊鸿一瞥过的神迹,深潭的小鱼与高空的飞鸟在落日下?相遇,赵荆告诉她那是海市蜃楼,短则只是眨眼间,至多?也就?会出?现几个时?辰,十分罕见。
所以,海市蜃楼是假的。
游鱼不在天上,游鱼始终在深潭中,从未离开,从未。
徐念念回到营包,留意到小草枕底下?压着厚厚一沓东西,她掀开,全?是银票。
徐念念眼睫晃了?下?,平静的数了?一遍赵荆留下?的银票,这笔钱多?到能供养她几辈子吃喝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