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呢?除我以外的别人,谁买到我,不都……”淮真突然看向西泽。
这个人排华。这个人厌恶华人啊!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西泽读懂她的意图,“我不合适。”
淮真无奈地笑了一下,不再说话,眼里那簇亮起的光忽闪即逝。
捕捉到这个笑,西泽心底突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想了想,将背包递去:“约莫三千五百美金。一次成功,别给人半道截走。不用写欠条,自己知道欠了多少钱就行。不用急着还,我还有事得拜托你。明白吗?”
不及淮真细问,那壮汉上前催促。
“我走了。”
西泽摆摆手,似是逐客。右脚靴底踩上屋檐边缘,一手揣在裤袋,却没半点要走的意思。
他静静立在原地。那双在他注目下逐渐暗淡的眼眸却不知怎的,始终挥之不去。
抬头一看,那紫色身影已消失在萨克拉门托街的转角的一间杂货铺。鬼使神差地,他跟了上去。
污秽不堪的杂货铺洞开一张漆黑大门,门口竹椅里窝着一名黑黄皮肤长褂子的妇人,双手揣在宽大袖口里头,低垂着头打盹,状似对店中生意漠不关心。竹椅旁立着一只积了尘土的木板,上面写了几行字,后面标着阿拉伯数字,像是价码。
29.天后庙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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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每场戏之间的间隔, 都会有一名声线嘹亮的汉子在戏台旁唱票。前三场戏, 均分别有女仔被成功售出, 但皆是底价出售。没有竞价, 自然不够精彩。看客们寥寥吆喝两三声, 又各自嗑瓜子谈天去了。
这场戏一共有十二场, 算上开场、收场与中场休息,一共十五次停顿。将人口贩卖藏在戏里, 原也是有讲究的。
可到了第四场间歇, 唱票人却没有出现, 轮空一场, 场下霎时“嘘”声一片。
淮真猜想,大抵是没有女仔贩售成功。又或者,剩下的女仔都卖不出去了。
临近第五场戏终了, 那递送相片的男童一直也没回来。淮真仍淡定的嚼着果脯,身旁那仆妇倒有些坐不住了。
那个说:“这卖不出,可怎么办?”
另一个笑她:“你傻了吧?这女仔本是洪爷钦点给六少的媳妇。你看那头,六少坐在那里看着呢。谁敢?”
“看是看着了, 可这时侯, 六少怎么还有心思看戏?”
……
淮真望戏台上瞥了一眼。这是一场武生戏,那武生在台上呀呀地唱着一段西皮原板, 唱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淮真很努力的听, 但仍听不大明白。视线稍稍往台后一瞥, 突然瞥见那戏台灯光暗处一只脚凳上坐着一名青衣。青衣脸上抹着浓重的戏妆,整个外形俨然已经在戏中了;她坐在那凳上,与戏台后头不知什么人聊着天说着笑,整个人都是松懈的,是个懒洋洋的、颇具姿色的年轻女人。
那武生唱罢这句“俺这里驾祥云速往前进,去赴那金花会恭贺相迎,”,灯光渐渐暗下来,便与童子一齐下了台子。幕后那青衣也动了动,后退一步,那与她聊天的人也渐渐显露半张面孔。
那是个白人。
准确来说,是个肥头大耳、红光满面的中年白人。
那白人在后台点了支烟,自己却没吸,而是递给了那青衣。大约因着要上台了,对嗓子不好,那青衣推了推,没接。
突然之间,那青衣仿佛意识到谁在凝视着她。扭过头,看向二层看台。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视线停驻的地方,端坐着那个众星拱月、颇具气势的年轻男人。
淮真视线两相游移,最后落在青衣脸上。
她演一只妖,一张微尖的脸蛋儿被脂粉抹得面目全非。但从那一颦一笑的气质里头,淮真还是认了出她是圣玛利亚号上那名戏子叶垂虹。
叶垂虹往二层一瞥,转回脸,冲那白人微微一笑,脸上似乎透着点漠然与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