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然一笑,“不知怎么的,一看你就容易看得出神,你真好看。”

倒是头回听见他亲口承认这话,西屏噘起嘴来,“那我老了呢?”

“老了?”时修没法想象她脸上皱皱巴巴的样子,但觉得那不要紧,她老的时候,他也老了,无垠的时光叫他们走到头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老了也是个好看的老太太。”

“你凭什么这么以为?”

“你年轻的时候就长得好,老了自然也是个好看的老太太。”时修认真在她半边脸上看了会,“只要不发福,不生病,变化不会太大。”

西屏洋洋自得道:“那倒不会,我又不贪吃,也不爱病。”

真是刚说嘴就打嘴,很快雪花洋洋洒洒飘下来,他劝她上车,她不肯,时修只好买了两把伞来打着。可那雪是随风斜着飘的,落在身上一化,一点点地把衣裳洇湿了也不知不觉,晚饭前回去,给屋里的热气一激,西屏总觉得鼻子里痒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当天夜里索性就病了,开始咳嗽起来。

不过病得不算重,总说不要请大夫,顾儿只好找出从前大夫开的着凉的药方,叫下人在库里现成配了药来,“今晚上要煎这副药吃吃看,明早起来若好了些,就还吃这药,若不见好,早上再请大夫。”

说着把药都交给了红药,叫红药今晚辛苦点,恐怕要晚些才能睡。

时修却道:“红药只管睡去,我来看着药炉子。”

顾儿知道这时候劝他回房去他也不会听,因想着西屏都病了,量他们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况且红药上夜就睡在那边里间的榻上,不至于出什么事,便只好答应他留下来,“你会不会照料病人啊?”

“有什么难的?我没照料过病人,难道我自己没病过么?您只管放心回去睡。”

顾儿将西屏的被子掖了掖,这才和君悦打着灯笼出去。未几红药就将茶炉子和药罐都搬到卧房里来了,倒上了水,告诉时修要煎够小半个时辰,叮嘱他:“等水开了就把药倒下去,你可别打瞌睡,烧开了水扑出来把火浇灭了,这药可煎不好。”

“知道了。”他催着她往那边去,丢下帘子走回床前看西屏,嫌看不清,又点了两盏灯放在床内那螺钿长柜上,见她脸上红红的,埋怨道:“你看,我说让你坐车你非不坐,偏要顶着那些风雪走,还说不是爱生病的人,这下还嘴硬不了?”

西屏生气道:“要你事后诸葛亮!你走你走,我不要你服侍!”

时修瞪她一眼,“不听我的话吃了亏,又来骂我?你讲不讲道理?”

“你要讲理等我好了再来和我讲,这会别在这里怄我!”

他只好软下声势来,“好好好,我不怄你,我不怄你,我伺候你,你要喝水不要?”

她正觉嗓子眼里有些干涩,“我想喝口凉的。”

“这不行,生病的人还喝凉的?”说话给她倒了杯热茶来。

西屏喝了,觉得嗓子眼里还是发痒,只是咳嗽。他听得心紧,又去抱了床被子来添上,水又开了,又忙着倒药下去,一阵乱忙过,看见窗户上升起一轮明月,好像雪停了。

他坐在床沿上,翛然翘着腿道:“好像积了雪,你瞧,窗外有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