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不得(2 / 3)

着身边那个形容枯槁的男子,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他与曾经那个光风霁月的百官之首联系起来。

他知道,顾相这些年,活得是挺苦的。

北凉人用长平郡主和南祁皇室要挟,逼他就范,而他能做的只有沉默地活着,永远被软禁在这一方宫门高墙之中。

自那以后,这位原本就清冷的顾相脸上,更是不见了笑。

除了每年春天,桐花绽放的时候。

“大人若是想见长平郡主,待您喝了药,奴才就去向侍卫长请示。”

顾荇之没说话,只是笑着摆了摆手。

挂在腕子上的那一颗银铃便清脆地响起来,铃音邈远,恍然若梦。

这么多年,连他都快忘了,自己唯一给她买下的这串银铃,还是她抢过去的。

自那以后,便从不离身了。

“顾长渊。”

风起,他听见耳畔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桃夭盛色,美人笑靥如花。

他怔怔地看着,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不对,不是现实、也不是梦境,这么多年,无论醒着睡着,她都从不曾入他的梦来。

他的身子骨,他知道。

大限将近,都说濒死之人才会见得毕生难以割舍的情景,原来这一刻,他竟是如此的欣喜。

过了这么多年,自己最放不下的人,还是她呀。

四目相对,周围忽然很安静。

风声、鸟鸣、花开、春景。

她笑得眉眼弯弯,浅眸泛着春阳的浅金。

“长渊想不想我?”

她问,说着话委屈地伸出手去,“这里,被坏人打的,长渊给吹吹。”

这句话像一缕碎光,倏然打破漫漫长夜的永无止境。

顾荇之忽然意识到,天人永隔、国破家亡,其实自己早已撑不下去了。

只是日子停不下来,步子也停不下来。

可是他一个人,已经走得很累了。

春日傍晚的最后一点霞色,透过交错的枝叶洒下来,他恍惚好似又看见了两人初次相逢时的场景。

芙蓉面、点绛唇,背景里的那些花容啊、树色啊,被她的白裙翻搅,变成一片斑斓的釉彩。

都是她一手打翻的。

而他如好多年前一样,笑着地行过去,只是这一次,他将人搂在怀里,低头往她根本看不见伤口的手臂上呼气。

他听见她笑,张扬又得意。

她转身搂住他的脖子,娇嗔地问道:“长渊想不想我?”

顾荇之想说是,然一张嘴,却见天旋地转,春日暖阳都化作了大雨倾盆。

那些雨水混着血水,将他一身白袍染红。

而他怀里抱着的那个人,伤痕累累、血流不止。可她还是紧握着手里的剑,腕子上的银铃,在风雨中微颤。

“花扬!”

铺天盖地的痛向他袭来,顾荇之猛然惊醒,坐起,喘息震天。

旋即,一只温软的小手探过来,准确无误地捂住了他的嘴。

顾荇之听到帐子上的玉钩晃了晃,眼前一花,他只觉身上覆来一具香软的身体。

清冷月色下,花扬一脸惊恐地瞪他,像见了鬼似的。

“你干什么?!”她压低了声音,好似怕这边的动静,会再次引来明日家仆的低语。

“大半夜的突然叫我名字,待会儿福伯又以为我怎么你了。”

顾荇之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大口地呼吸,只将花扬一把拽进了怀里。

花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猛虎扑食”箍得快将晚饭都吐出来了,却因为力量的差距,只能在他起伏的胸膛上绝望地推打。

“你、你放开!”花扬欲哭无泪,“我都快给你闷死了!”

“花扬……”头顶上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疲倦而哽咽。

不知道为什么,花扬被他这一唤霎时心绪翻涌,竟也跟着酸了眼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