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最后几个月林州行把他所有的机车头盔和夹克都锁进柜子,一言不发地报考了远方的金融系。林舒琴原本计划在学校附近给他买一套房子,他拒绝了,对母亲说道:“看好你手里的所有东西,不要给他,也不要给我,不要给任何人。”
林舒琴想着的是另外的事情,她握着他的手腕说:“你好好去上学,什么都不要乱想。”
什么都不要乱想,然后看着那个男人吞掉林家的产业,把头扎进沙子里,让水淹到脖子,真是再好不过了,他刻薄地在心内嘲讽自己的母亲,却在母亲朝他张开双臂时,弯下腰去,听话的让她搂住他。
“小州,开心点好吗?”
“嗯。”
如果这就是他的身份,这就是他的命运,接过外公和舅舅的责任,守护林家唯一的一朵玫瑰,那么有没有人告诉他,到底应该做些什么,从哪一步开始?
没有!所以他为什么就不是一个普通人,他凭什么要被邓清审判?
又或者,也许她说的是对的。
肖肖就认出来了,即使他尝试隐藏,也能迅速被人察觉出不同,他生来比旁人拥有更多,并不配自怨自艾。
有钱从来就不是一件坏事,他不能装模作样的把它当成一种痛苦,那样就太无耻了。
但也是邓清,对他说,你的付出当然也是很珍贵的。
他当时说,哦。
那个场景他还记得,她的表情他也记得,在青山,坐在能够俯瞰整个学校的天台上,晚霞洇出绚丽的烟紫色,夕阳给她披上一层艳丽金纱,勾勒出她小巧的、极为精致的五官。
金线的轮廓线混着暮色裹出一层柔和,模糊了她一贯的冷淡态度,因此也让她显得很动人。
可邓清从来就不是一个巧笑盼兮温柔可亲的美女,她的笑意往往很少到眼底,只是嘴角轻轻地勾一下,好像用心,又好像不太用心。
她面对他的态度也永远谨慎,坦诚,但是疏离,目光和话语都像一片薄而锋利的柳叶刀,差一点就彻底剖开他但总归还是能避开的,只是面对她,他总觉得需要十二分的小心。
但是在那个瞬间,在太阳即将没入地平线的那一刻,他决定向前多走一步,他可以为了她改变人生轨迹,他可以跟着她走。
他对她说,考虑一下这份 offer,考虑一下我。
在空空荡荡四面白墙的办公室,林州行对着唯一的听众端正的鞠躬,挽起白衬衫的袖子,弯起眼睛,态度良好:“邓老师,这是我的初稿 BP。”
邓清觉得很怪:“干嘛叫我邓老师。”
“都是这么叫投资人的。”
“我可没有钱。”
“不要你的钱。”
“那我拿什么投。”
“你啊。”
“投什么?”
“我啊。”
她皱眉,她觉得疑心和防备的时候就会皱眉,然后会郑重地咬字,喊他的名字,全名,果然,她说:“林州行,好玩吗?”
“我挺认真的。”他说,“帮帮我吧,人生地不熟,我只认识你。”
“半年。”邓清比了个手势说,“六个月满,我要离职。”
“好啊。”
见他答应,她放松下来,望着他笑了一下,他也笑了一下,然后开始往白板上写字,她认真看着他,但也没在看着他,她在看他的计划开发独立部署 SaaS 系统的科技公司,适合以极小体量承接巨量企业业务,行业门槛高,但人员需求结构简单,一旦建立合作,用户忠诚度很高她开始感兴趣了,并且不再看他,而是仔细思考起来。
如果那时,邓清能够,再多看他一眼。
就不会有陈珂。
在门外等着整整一个晚上,通过肖肖不断地朝屋里传纸条,卢主任终于同意见他一面,但不能在屋里。林州行站在寒风中裹紧外套,在山间笼下来的一整面星野下,隔着窗户与人低声交谈,卢伟立愿意透露细节,这是出于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