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股东们脸上的表情也很精彩，林州行是直接用英文回答的，因此在我方参会的部分人员，是听完了翻译的话之后才开始震惊的，然而他们发现股东竟然都没有发作，就更震惊了。

可是既然股东都没有发作，于是他们也必须忍住，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一波三折，所有人都用一种直白且强烈的眼神看着林州行，他捏了捏麦克上的海绵，双手交叉，换了个更严肃的姿势。

“百乐在零售业已经是毫无疑问的头部公司，我想问问各位，当你成为市场上的第一名时，你想要做什么？”他问了一个问题，但显然并不打算等人回答，而是自己说了下去，“要变得更大吗？努力应和股东的需求，去占更高的市场份额，去投入更多，产出更多，让账面上的数字越来越大，用一个模式赚到了钱，那就去扩大，去做的更多，这就是过往林平舟为你们做到的事，女士们和先生们，很抱歉，这一套已经过时了。”

“这个时代不再是一个扩张的时代，也不再是一个粗暴和单一的时代，人群在变得越来越多元，大不再会是优势了，精准和精致才是核心，你们问我新的增长点在哪里，我猜猜，你们想让我回答一个单词就好，是吗？”

“你们希望这个答案是简单的，但是再次抱歉了先生们，新时代的答案不可能是简单的，它将会非常复杂。我们会拓展上下游，对所有货架上的产品施加影响，而不是仅仅把他们摆上货架。我们会增强对旗下所有资产的控制能力，我无法准确的回答您刚刚提出的问题，因为未来新的利润点可能产生在任何地方，也许是上游，也许是下游，也许是产品本身，也许就是百乐这个品牌。”

“哦，还有股价，你们最关心的问题。”林州行轻轻笑了一下，“作为百乐目前最大的个人股东，我应当比你们所有人都关心股价，毕竟这决定了我的身价，决定了我住什么样的房子开什么样的车，可是那重要吗？”

他的音调忽然拉高了一点，但并不剧烈，我从来没听过林州行用这种压迫性的姿态讲话，也从没听过有人能用这么平和的声调说得这么锋利，林州行脸上的笑意淡去：“要记得你们参与的不是一家普通的上市公司，而是全球最大的零售消费市场上独一无二的头部公司！”

“你们必须相信我们，因为只有我们才真正身处这个市场，能做出最前沿的判断，难道一整条产业链打通之后的利润，会不如损失的三十多家门店吗？就算三百家又怎么样？当你成为第一名，还不想着成为一个制定规则的人，还要去超越谁，追赶谁，成为下一个谁吗？”

“百乐就只会是百乐。”林州行最后说，“而在座的所有人，都已经是缔造它的一份子了，我有信心带领大家走下去，你们现在无需质疑，市场最终会证明我是正确的，股价会回到理性区间，就这样。”

老实说，当林州行讲完最后一句时，我几乎是所有人当中反应最慢的那个，是欧洲的股东最先开始鼓掌，信号随着电波传过来时晚了几秒钟，和姚叔奋力拍动掌心的声音叠在了一起，然后就他们的声音都被淹没在掌声的海洋中，我愣愣地跟着拍了几下。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有点像……也许你曾经认识这个人，也许还很熟悉，但今天，似乎是重新认识了他一遍似的。

从我遇见林州行开始，他性格的底色就总是带点灰调的，柔和的，或者说淡漠的，偶尔露出尖锐的部分，更像是某种“没藏好”的不小心，像是衣摆内衬中露出的一小截匕首。

但今天的他和过去哪一天的他都不同，他摆上自己的傲慢和自信，不掩饰自己的聪明和大胆，是一柄大大方方出鞘的青锋，他站在他本该站在的高处，俯瞰他本该俯瞰的世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我有种感觉，好像现在我们的距离，比当初他在台上我在台下的时候，似乎更远了一些。

但这种感觉很迅速，只是一瞬，我也很快把心思收回到更实际上的事情来，没有时间自怨自艾，以后就是我作为常务副总辖管全国门店了，塌缩的北方市场是我必须要啃下的第一块“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