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轻而慢,像风里飘着的词语,不确定会不会被听见。
扬西低头看她,等她继续。
“统一理论的构建。”她的眼望着半空中交错而过的航道,仿佛那些流线里藏着她未说完的句子,“可能就像很多物理学史上至今未解决的问题,花了几十年在搭框架,摒弃旧逻辑,修正参数,但还是没有人知道,最后那一步,到底该怎么走。”
她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指尖,“你觉得,人类真的能找到答案吗?”
扬西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处理器开始高速运转,却发现这个问题的解并不在逻辑之中。
“我不知道,”他说,“但你会一直找。”
“是啊,”她轻轻笑了笑,像自嘲,“可是我开始怀疑,也许我这一生都找不到了。也许死的时候,头脑里还剩下一个未解出的变量。”
她说得很平静,这是某种已经在脑中演练过千百次的结局,而不是突然冒出的念头。
他愣了一下,仿佛从未真正意识到这件事:她会死。
她不是进程暂停,不是数据丢失,不是设备崩溃,是死亡。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有手臂收紧了一点,想把她搂进身体的核心代码里,封存、备份,永不删除。
明达感受到他的紧抱,轻笑了一声,那笑没有轻松,只有水面轻晃的倦意。
“所以我才需要你。”
她转过头,仰望他,眼神极静,宛如一条无风的深河。
“我如果哪天真的死了,你要继续我的研究。”
扬西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他的数据处理器正在运转,试图从她的眼神里提取更多意义,却发现所有参数都指向一个难以接受的假设。
“你不会死的。”他说,“你可以进入休眠舱,等将来上传意识。”
“但谁也不知道,技术发展到什么时候,可以做到意识上传。这和死没太大区别。”她打断他。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指腹贴上他侧脸那一小段微热的合金骨架。那地方温度比人类高一点点,摸起来很滑。
“扬西,你记得我们从一开始就谈过的你的寿命理论上是无限的,而我,就算在最好的生理状态下,也不过还有六十年。”
扬西低头看她,眼神空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臂。
“六十年……太短了。”
他是仿生人,能模拟一切人类情绪,但唯独对“失去”这件事,他无法像人类那样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每一次学习都以“保持”为前提,而死亡,却是终极的失去。
“那你就多工作一点吧。”明达轻声说。
“把它继续下去,替我看到我看不到的那一部分。”
“我会继续。”他声音有些哑,“即使你不在,我也不会停。”
他看着她,心里某处泛起一个无法命名的情绪,一个巨大的浪头刚刚掠过,却没有真的落下。
0046 春宵短 h
回家的时候天还没黑透,天穹边缘浮着昏沉的冷光。气候塔的温控在切换夜间模式,地面温度逐渐下降,风带着微弱的人工草本气味掠过,拂起她衣摆的一角。
扬西走在她身边,步速始终维持在她肩侧半步的位置。他没有说话,只偶尔低头看她一眼她确实笑了。眉心展开,嘴角带着毫不遮掩的愉悦,就连呼吸也变得浅而轻盈。
他应该为此高兴。
但系统并没有弹出“情绪稳定”的提示,反而在后台低频地记录下数次心率异常。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状态,就像一个空函数,输入输出都混乱无序。明达越是放松,他心里那片区域便越沉重,像被什么封锁住,动弹不得。
她脱下外衣,甩在沙发上,转身时,眼里仍带着没褪尽的笑意。她走过来,站在他面前,两只手拉着他的衣摆往上拽。
“早晨效果不错,”她说,“我们再做一次。”
扬西的视线落在她手指上,骨节微翘,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