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镜前,理了理衣襟,指腹在腰带上顺了一圈,收着一口气。

粟儿端了茶水进来,见她正系衣带,一愣:“小姐这是……”

“周家下午请人来下聘。”

她转过身,对着她笑了一下,眼尾的弯弧压得极稳,“我总不能一直拖着。”

粟儿脸色一白,张了张嘴,却没能劝出口。

季绫低头,轻轻理好袖口的皱褶,声音淡淡的:“我答应了,你不必多言。”

下午,天热得像在冒烟,连马蹄踏在石板上的声音都焦干。

季府门口张起红绸、挂起灯结,两个体面仆妇捧着礼盒,笑着迎周家人入厅。

季绫站在门前,身穿绯红薄绸旗袍,编着的辫子盘了起来,倒有几分妇人风韵。

她今日未戴金,只簪了一枝白玉,颈边一枚珍珠,衬得她整个人端端正正的。

周柏梧穿着月白长衫,站在她侧前方,与赵姨娘说着话,静静地等候季少平的到来。

季少钧刚进府。

外头暑气未散,他身上还带着烟尘气味,手臂隐约有伤,军装未换,靴底沾泥。

他停在垂花门前,没进去。

红绸飘起,门外马队还未散去。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正好落在她身上。

季绫察觉了,回头看他一眼。

她没动。

也没笑。

昨夜的亲昵恍若隔世,今日再见面,两人神色都平静至极。纵使季绫未曾知会他今日定亲之事,他也早就知道,这是他们的命。

他握着马鞭的手收紧,指节泛白,嘴唇紧抿,胸口起伏却不动声色。

身后勤务兵低声提醒:“三爷,您不是要找四小姐……”

他转身。

一句话没留,拂身进了廊下,风都被他卷得直响。

身后礼乐声一响,锣鼓起,鞭炮响。

季绫低头整了整袖口,抬脚进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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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柏梧坐在偏厅里,茶早凉了。

他指节抵着膝,手心微湿。

今日是正式下聘,不料见到的尽是女眷。又枯坐了一阵,才被请到了季少平书房。

下人说:“老爷要见一见。”

他应了声“好”,心里却腾起一丝不安。

屋里窗未全开,只有一角虚掩,光线昏沉。

季少平坐在圈椅里,身侧青铜香炉袅袅冒烟,桌上一只描金烟罐静静地搁着,盖子没合严。

“柏梧,坐。”季少平抬眼,语气淡淡的,“姨娘,看茶。”

万芝连连上前,熟稔地揭开白瓷盖,往茶盏里沏了一杯茶。

周柏梧坐下,双膝并拢,礼数尽得十分妥帖。

季少平捻了一撮烟丝,手指极稳地卷起:“你和绫儿……交情是旧的?”

“不是旧,只是熟识。”他答得快,带着一点拘谨,“此前多有照拂,是绫儿信得过我。”

“信得过,”季少平重复了一句,又拿眼将他扫了一遍,看得周柏梧如坐针毡,才缓缓开口,“那倒是难得。”

周柏梧闻着屋里的味道,心下起疑。

烟丝是旧制的,混了香料味,乍闻下像龙涎,可他细细一辨

不对。

太甜了,太黏了。

他祖父从前是个戏子,沾过这东西,染了瘾,一熏半晌,窗纸都沾着那种味道。

是鸦片。

可他素来听闻季绫的父亲为人节制,姨太太虽娶了十来个,也只有四个孩子。平日在军中不赌博不抽大烟,只吸水烟过瘾。

他指尖僵了一下,背脊立起一层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