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入睡,也会被不断的噩梦惊醒,梦里最经常出现的一个画面,是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伸手把文思芮从很高的地方推了下去……
每当这时,程爱敏的那句无意的斥责就会在她的耳边再次响起。
“你就是杀人凶手。”
所以,今天趁着父母出门上班,她偷偷出了家门。
登上这座高楼顶层的那个瞬间,她确实在想,是不是只有自己也从这个高处跳下去,才能彻底摆脱那些连日来彻夜折磨着她的噩梦?
周霁望着对面的顾梅,边哭边说,想到哪里说哪里,好像也不在乎对方到底听明白了多少。
她把事情说完了,忽然想到,那个警察阿姨刚刚还问她什么了来着?
对了,她问她,为什么会上到这里来。
意思就是,为什么会选位于东宁路的这座大厦是吗?
说起来,这个地方,周霁还真不是随便选的。
这要从她更小的时候发生过的一件事说起。
chapter 33.
周霁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在学校统一组织的体检中,被查出了左眼视力不合格。
程爱敏看着她拿回家的体检报告单,左眼视力后面那个“4.7”的数字,登时如临大敌,边明令禁止周霁继续侧躺着看书,边赶紧想起办法来。
最后,不知道是从哪位亲朋好友那里听来一个偏方,说弹古筝能矫正小孩子眼睛近视的问题,程爱敏如获至宝,当机立断安排周霁开始学古筝。
说这既能治近视,还能顺便学习一门新特长,属实是两全其美。
当时才六岁的周霁,虽然不想学,但哪有拗得过母亲的可能?
于是只能服从她妈的安排,以后的每个周六,固定到一位程爱敏朋友介绍的古筝老师家去学琴。
说来也奇怪,从小到大,不管学什么都又快又好的周霁,偏偏在音乐方面“少根弦”,于是理所当然地,在古筝学习中遭遇了滑铁卢。
每次老师讲解示范的时候,她也会努力按照老师的要求去‘勾、托、抹、挑’,可指甲不是勾住了不放,就是滑过去没弹响,活像是一双手十个指头根本不是自己的了。
到了自己练习的时候,她的指尖又开始不听话地在弦上乱碰,右手刚按下泛音,左手却跟不上节奏,音符像被摔碎的珠子,四散在空气里,就是怎么也串不起来。
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姓方,人挺严厉,对待学不会的学生,丝毫不惯着,轻则言语奚落批评,重则拿小木尺打手心。
周霁本来就学艺不精,再加上老师看她也不像个逆来顺受的听话孩子,一副很有自己主意的样子,想杀杀她的锐气,所以自然把她当成了重点的批评对象和反面教材。
周霁一个多月学下来,板子没少挨不说,方老师还总说她是“聪明面孔笨肚肠”、“绣花枕头一包草”、“人看着挺机灵,手笨得要死,其实什么都学不会”云云……
但学古筝这件事本来就不是周霁自愿的,是被程爱敏赶鸭子上架硬逼着来的。
而且周霁其实非常讨厌弹古筝的时候要戴那套护甲,因为那长长的护甲,总让她想起清宫戏里,心思刻毒,拿着长针毫不留情地往女主角身上扎的恶毒老佛爷和皇后……
周霁晕针。
一来二去,她心里对于学习古筝的抵触情绪,自然是越来越盛。
终于,又到了一个周六,方老师照例开始逐个检查上堂课教过的曲子。
轮到了周霁,在她一连弹错了两个音之后,方老师终于耐不住了,又开始对着全体学生奚落道:“你们可千万别跟她似的,整天坐在这儿,什么也学不会,天天白瞎父母的钞票。”
听了这话,周霁心下自然不忿。她想,既然您也觉得我不适合学这个,在这里坐着就是浪费时间和金钱,那您怎么不跟我妈说,让她别再送我来了呢?
心里这么想着,她嘴上确实也这么说了。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