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靠在那家伙的肩膀上，露出上次那样几分病恹恹的样子。那家伙搂着他，偶尔说几句两个人才听得见的悄悄话，偶尔又在爸爸身上亲一口。

林斯琛尚未建立完备的世界观遭受了巨大冲击。

他好几天不想在家里呆着，拼命暗示林朝约他过去看动画片。

正好陈珩和宁秋升都出差了，家里是陈昀管事。林朝果然听他的，过来找杨叔叔问能不能带他过去一个周末。

杨斯佟不反对，只是让家庭教师跟着一起，避免他闹得太疯。

动画片是装装样子，给那随时准备找杨斯佟打小报告的家庭教师摆的摆设。林斯琛心事重重的，一集也看不进去。

“大少爷怎么啦？”林朝过来，莫名其妙，“谁惹你不高兴？跟爹爹处得不好？”

“没有。”林斯琛郁闷地否认，“……我以为他是多余的，等他一来我才发现，我才是那个多余的。”

“在大人那里，小孩当然是多余的。我爸根本不管我，还不如我大哥。二哥说我根本就是大哥在带。你是杨叔叔亲自带，不错了。如果杨叔叔再给你生个弟弟，都不一定自己带了，丢给保姆和家教呢。”

“随便。”林斯琛丢掉手上的玩具小车，“我自己也能过。”

他在林朝这里调理了半个周末情绪，回去的时候意外地没看见杨斯佟，家里只有林琛。

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局面，林斯琛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小寒今天有事找宁叔叔，晚点才回来。”林琛直接跟这小鬼解释“小寒”这个称呼也让林斯琛火大，“你会不会打乒乓球？”

“有什么不会的？”林斯琛气呼呼地回答，伸手管家教要球拍。

啪！

林斯琛紧紧握着对他来说还有点大的拍子，狠狠地对着台桌抽下去。

林琛泰然自若，把球给他挑了回来。

啪！

再抽。

当然奈何不了林琛。

乒乓球，监狱里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之一。

很小的时候机缘巧合，跟着林晓松吃饭局，认识了一名转做教练的退役运动员，林琛练过一段时间。

这项早就遗忘的技术被他重新捡起来，倒是在吃牢饭的时候耍得炉火纯青。

所谓“炉火纯青”，并不是指像做生意那样大杀四方。

正相反，考虑到种种因素，林琛在监狱里完全不能够再锋芒毕露。

所以他练的是接下那些犯人和狱警充满朴素的恶意和攻击性的球。

举重若轻地喂回去。

当一个人无论对面施展怎样的杀招，都能原样接回，并和所有人都和平地打得有声有色。

他才是那里真正深不可测的那个。

小鬼的杀球还是太嫩。林琛的本意，当然也不是打到自己的儿子心灵崩溃。

林斯琛发了半天狠，最后丢下球拍。

“没意思，不玩了。”

出了一身汗，就要跑进去。

“洗澡。”林琛大步流星地跟在他后面，笑微微地说，提起他的领子。

林斯琛被他亲自拖进浴室，丢进浴缸。

只得不情不愿地胡乱洗了一通。

假如林斯琛消息更灵通，就会发现他是第一个被林琛亲自丢进浴室的儿子。

其它什么陪着打球之类的，在陈昀陈璟、秦源秦栋那里更是闻所未闻。

但这个时候的他，当然意识不到自己得到了怎样的特殊待遇，以及这个偶尔的“被直接教育”的特权，是怎么从他父亲那里忽然移交到爹爹手中。

只会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小孩。

之后还会更加多余。

那两个大人马不停蹄地交换了工作之后，杨斯佟在家的时间稍微多了起来。

有一两个月很少出门。

但这不是为了陪林斯琛，大部分时间都是纯粹地休息。根据宁秋升的说法，他非常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