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作他们的志同道合者。这些人众口一词地向她预言:凭她的天赋、情趣和聪明,只要她不分散精力,将来一定大有作为。她唱歌,弹钢琴,画画,雕塑,参加业余演出,所有这些她都不是应付之举,而是横溢才华的流露。不论扎个彩灯,还是梳妆打扮,哪怕只给人系条领带,她都做得特别富有艺术情趣,显得别致优雅,可爱可人。不过,有一方面她的才能表现得最为突出,那就是,她善于快速结识名流,很快跟他们混熟。遇到有人刚崭露头角,引起人们的注意,她就立即与他结识,当天即跟他交上朋友,并请他来家里做客。每结交一个新的名人对她来说不啻是场真正的喜庆节日。她崇拜名人,为他们骄傲,夜夜梦见他们。她渴慕名人,而且这种渴望永远得不到满足。旧的名人离去,被遗忘,又有新的名人取而代之。不过,对这些新名人她很快便觉得习以为常,或者失望之余,又开始急切地寻找新的名人,新的伟人,找到后又找新的。为什么呢?
下午四点多钟她和丈夫一块儿在家吃午饭。丈夫为人朴实,他健全的思想和善良的心地让她喜出望外,让她欣喜若狂。她时不时跳起来,冲动地抱住他的头,狂吻不止。
“你呀,戴莫夫,是个聪明而又高尚的人,”她说,“只是你有一个很大的缺点。你对艺术丝毫不感兴趣,你否定音乐和绘画。”
“我不了解它们,”他心平气和地说,“我一辈子搞的是自然科学和医学,所以我没有时间再对种种艺术感兴趣。”
“这太可怕了,戴莫夫!”
“为什么?你的那些朋友不懂自然科学和医学,可是你并没有因此而责难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我不懂风景画和歌剧,但我这样想:既然有一批聪明人为它们献出了毕生的精力,而另一些聪明人愿意为它们花费大笔的钱,可见人们需要它们。我不懂,并不说明我否定它们。”
“来,让我握握你那真诚的手!”
午饭后,奥莉加?伊凡诺夫娜又出门访友,然后上剧院看戏,或者去听音乐会,半夜才回家。天天如此。
每逢星期三,她家总有晚会。晚会上,女主人和客人们不玩牌,不跳舞,他们以各种艺术活动为乐。话剧演员朗诵,歌剧演员唱歌,画家们在纪念册上绘画(这种纪念册奥莉加?伊凡诺夫娜多的是),大提琴手演奏,女主人本人也绘画,也雕塑,也唱歌,也伴奏。在朗诵、演奏和唱歌间歇期间,他们谈论文学、戏剧和绘画,而且常常争论不休。晚会上没有女宾,因为奥莉加?伊凡诺夫娜认为,除了女演员和她的女裁缝,其余的女人一概无聊而庸俗。每次晚会都免不了这种场面:门铃声一响,女主人便猛地一惊,随即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说:“他来了!”这个“他”指的是一位应邀来访的新的名人。戴莫夫不到客厅露面,而且谁也想不起他的存在。但是一到十一点半,通往餐室的门打开,戴莫夫带着他善良敦厚的微笑出现在门口,搓着手说:
“请吧,诸位先生,请吃点儿东西。”
大家进了餐室,每一回看见餐桌上摆的老是那几样东西:一盘牡蛎,一块火腿或者小牛肉,沙丁鱼罐头,奶酪,鱼子酱,蘑菇,伏特加和两瓶葡萄酒。
“我亲爱的管家[17],”奥莉加?伊凡诺夫娜高兴得轻轻拍起掌来,说,“你真迷人!先生们,注意看他的额头!戴莫夫,你侧过脸来。先生们,瞧他的脸相多像孟加拉老虎,可表情却像鹿一样善良可爱。啊,多可爱!”
客人们吃着,看着戴莫夫,心想:“确实,挺不错的一个矮小的好人。”但很快他们就把他丢到了脑后,继续谈他们的戏剧、音乐和绘画。
这对年轻夫妇十分幸福,他们的生活过得顺顺当当。不过他们蜜月的第三个星期却过得不很美满,甚至有点儿凄凉。原来戴莫夫在医院里感染上了丹毒,在床上躺了六天,而且不得不把他一头漂亮的黑发剃得精光。奥莉加?伊凡诺夫娜坐在他身旁,伤心得泪水涟涟。不过等他的病情刚有好转,她就用一块白头巾把他的光头缠起来,把他当成贝多因人[18]画下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