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2)

“原是如此。”季瑜犹疑片刻,低声道,“可我隐约瞧那宋大人身侧的人......”

季邈面色如常:“他怎么了?”

“那人虽容貌普通,可身段却很出挑。”季瑜在夜间凉风里,拢了拢氅衣,说,“阿瑜瞧着他身形,似乎同此前不告而别的司公子,很是相似。兄长好像也一直与他同行,直至送出府门。”

“是,”季邈坦然道,“你没看错。”

季瑜仰首道:“兄长与此人可是旧相识?”

“不。今日我与他初次见面。”

季瑜一愣:“那为什么......”

季邈侧立垂眸,问:“小阿瑜,你还没明白吗?”

季瑜面上仍露着茫怔,下意识摇了摇头。这种反应看得季邈心情大好,少年人抛着掌心小石子,混不吝地笑起来,居高临下道:“因为......”

“你兄长我,偏偏就好这一口啊。”

第40章 司珹瞳孔骤然一缩。

季瑜自游廊下穿院回房时, 卧房内的灯已经点着了。

他神色微妙地掀开拱门垂帘,又绕过屏风后,看见汤禾正将煎好的药往瓷碗中倒。药色深, 黑黢黢地汇聚到一处,连枝灯的烛光也被吞进去。

汤禾抬头见是他,连忙搁碗过来,为他系好氅衣系带, 又扶他坐下, 关切道:“主子, 雨后天凉, 怎么在外头待了这样久?”

季瑜慢吞吞捧住了碗,温度贴着发烫的瓷盏传过来,他方才呼出口气, 问:“汤禾,你有没有觉得, 兄长近来变化得有些大?”

“主子是指哪些方面?”汤禾替他关上窗,说, “属下倒也略有体会似乎自从那红倌入院后,世子对咱们的态度就变得有点奇怪。不过自那人离开后, 似乎又渐渐回归从前了。硬要说的话, 许是情色误人,一时扰乱了心神。”

“可说到底, 世子也是您的亲兄长, 血缘关系斩不断, 世子又分外看重这一点, 十几年中均如是。”汤禾又端了只小碟过来,上头摆了三块酥山糕。

他将点心往前推了推, 说:“药凉了会更苦,公子趁热喝完,再吃些甜的压压味儿。”

季瑜啜了一小口,稍显疑惑道:“汤禾,亲缘当真牢不可摧么?”

“自然。”汤禾说,“世间关系千万种,但除却血缘与恩情外,其余皆是用利益做纽带。”

“利,益。”季瑜缓慢地咀嚼完这两个字,很是纯然地问,“那么汤禾,你这样忠心耿耿地留在我身边,是想获得什么利益呢?”

汤禾当即跪了下去,磕头间掷地有声道:“汤禾从无他想,但求终生随侍左右,以偿主子救命之恩。”

季瑜转动着眼珠缓缓下移,只瞧见汤禾的发顶,他在这瞬间记起了十年前的冬夜。那天父亲季明远得空,牵着他的手在阳寂城中漫步,汤禾就蜷缩在城墙角落里,蓬头跣足,手臂上肉色斑驳,露出来的全是血与泥。

五岁的季瑜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像看一条被剥掉皮的狗。

他进而想到尸体腐烂生蛆的样子,污血若横流一地,白肉黄脂杂陈其间,内脏如果也淌出来,就会......

就会像一幅画。

季明远手掌收紧的力道叫他回神,高大的父亲俯下身,好声好气地问他:“小阿瑜,怎么一直盯着这人看?”

季瑜眨了眨眼,他将血腥泥泞的思绪收回去,又拾捡出母亲李程双夜夜附耳的细心嘱咐,于是尽力想象着好孩子应该有的反应,怯生生地说:“阿瑜觉得,他好可怜。”

“那小阿瑜想救他么?”季明远望过去,年轻的肃远王眼神锐利,一眼就识别出创伤下紧实的肌理,看出了汤禾功夫不差。

季瑜抿了抿唇,问:“可以救他么?父亲,我想救救他。”

“当然。”季明远笑了笑,揉着幼子的脑袋说,“好孩子,若能医得活,他便是你的人了。”

于是汤禾垂着脑袋,像死狗一样被拖回了肃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