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邈将信又前推一点,垂眸中道,“我与外祖,自然也不应心怀芥蒂。”
薄而白的一张纸摊在桌上,瞧着那样轻,小风就可以吹走它。司珹拿起来时却觉得如重千钧,他目光垂下去,敢又不敢地落到信上。
“吾孙如晤,吾今终得以此书与汝互诉。吾初作信书时,汝尚为襁褓婴孩;汝得见信书时,吾女已埋骨近二十载。
“吾得汝信,慰喜而泣。提笔作此信时,几度泪下而不能墨,悲恸而不能书,又恐汝盼望,吾心不忍,终以痛言之。
“吾女离家尚年少,其幼时植一梅,现已满庭幽香。疏梅月影迷人眼,吾见之即思,思之则恸。遂聊赠新梅三朵,望汝慰藉于灵堂。
“汝乃吾女骨中骨,肉中肉,必然肖似。吾今已致仕还乡,汝若思之念之,可时时归矣。”
司珹捏着信,骨节已经泛白。季邈想说话,却也一字难言。
倏忽有风入堂,梅香沁鼻,那信也颤得像蝶,蹁跹欲飞一般,引二人视线过窗迭云,遥遥望入晴日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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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尚书温秉文退朝回府时,衍都的细雪刚停。云层方被风吹散,隐约见了太阳。他在细碎的天光下摘帽换袍,同夫人元凝一起围炉煮茶。
“开春又得复核近十年的名册了。今日我上朝,催了国子监要学生,可今冬出了那蓬州赵解元一案,学生们群情激奋,说什么也不肯去雾隐山庄当值。”温秉文叹了口气,“朝廷又不给拨款,差事难办啊。”
“历年学生去雾隐山庄,没有薪水、无资历记评不说,还得自掏腰包维系吃喝,出入清贫。”元凝为他倒一盏茶,说,“这苦差若不是朝廷硬逼,恐怕从前便无人会去。”
“上次核查名册,便是老爷自己掏钱,为学生们改善生活。可上百人大半年的起居也并非小数目,如今那赵解元之死引得众怒,学生们闹得厉害,兴许反倒能促进复核改制,多多少少讨着点钱。”
元凝温声细语地说:“陛下也不想整日耳根不得清净,老爷放宽心,此事或许因祸得福呢。”
“若真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温秉文给夫人递一只剥好的蜜桔,“前几日太子已出发南巡,希望那蓬州赵解元之惨案,得以顺利告破。”
他顿了顿,继续道:“陛下这几天得了越州大捷的战报,对安定侯应伯年赞赏有加,连带着精神也好转许多。可西北那边却不大乐观,去岁嵯垣渡冰二族频频来犯,肃远王一人实在应接不暇。听闻我那小侄已挂帅朝天阙,可他至今尚未及冠,方还年少啊。”
元凝放下橘瓣,劝慰说:“老爷何必提起此事,徒增忧伤。此前阿父多次寄信联络,终是无果。听闻那瑾州李氏素来心善,处事又妥帖得体,想来小邈有这样一位继母,应还算好过。”
温秉文揉了揉眉心,只道:“但愿如此。说来夫人,咱们年节留京未归,听闻近来父亲咳疾复发,我寻太医院开了几帖药,你差人及时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