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拨腿儿逃命,哪知四肢拉得软绵绵的,全身一点力气也使不出,这里面有饥饿的因素,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被吓的。
张生老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拿了布袋,脸色阴森地向我走来︰“今我不闷死你这死狗,誓不罢体。”我一听这话,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有了力气,脚也不软了,身子也不发抖了,警惕地盯着她,人家说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堂堂一介神犬,自是不能死得如此冤枉,如此不明不白,否则日后我得以重返天廷,也会沦为众神的笑柄,脸面无光。
我趁她的布袋向我的头猛然罩下的时候,向右一闪,张生老婆的布袋就套了个空,她大概没有想到我会反抗,“咦?”了一声,又拿那布袋当头向我罩来,我看准时机,猛地咬住张生老婆的手腕,痛得她发出杀猪般的嚎叫,顺手抄起地上的一根粗棍子,向我拦腰打了一记,痛得我立即张开嘴,闪到一边。张生老婆拿着粗木棒指着我,叉着腰瞪眼喝斥道︰“你这死狗,竟然敢咬我,我打死你,打死你……”
我东躲西藏,闪避她如暴风预骤雨一般急促落下来的乱棒,因为刚刚被那恶婆娘下了泄药,我的身体又虚弱又饥饿,内心又委屈又恐惧又愤怒,这娘们儿简直欺人太甚,我如果再继续呆在这个家里,难保不会被她乱棒打死,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只好使出三十六计的最后一招儿,趁早逃命去吧。
张生老婆拿着木棒追打了我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捂着胸膛大口大口地喘气儿。机不可失!我看准时机,几个箭步就窜到院门外,沿着公路向前逃去,把张生老婆的叫骂追赶远远地甩在身后。
我沿着公路跑出很远,直到完全听不到张生老婆的怒骂,才回过头窥探。张生老婆早就没有影踪,我终于放下心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闹市的街道上了。我的脚下是宽阔的大马路,周围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座雄伟壮观的立交桥,街道两旁绿树成荫,郁郁葱葱,行人南来北往,言笑晏晏。
老实说自到了凡间以来,我换了好几个主人,从狗贩子到波波和果果再到张生,都是关在家里的时间较多,难得有几次机会到热闹的大街上溜达溜达的,真是漠视我的狗权。可惜他们又猜不到我的思想,听不懂我的话,我就无法对他们提出抗议。如今好了,我想怎么逛就怎么逛,想在这里呆多久就呆多久,没有任何的约束,怪不得人类有诗曰︰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原来自由的感觉真是不赖啊!
但很快这种逃离魔窟,重获新生的兴奋就渐渐消失了,我的肚子里仿佛有个小人在里面捶鼓,乒乒乓乓震天作响。我想我需要一点食物,我饿了。可是宽阔的大街上干净得没有一点儿可以吞咽的东西,而且我也不愿意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宛如一只流浪狗一般找东西吃,虽然我现在就是一只流浪狗,但我的前世到底是一条神犬,从来没有做过这样降格的事。我也不愿意跑到路边的屋檐下向那些陌生的屋主觅食,那岂不成了乞丐狗?我以前在天廷的时候也略读了一点诗书,知道君子不食嗟来之食的道理,我是一条自尊心很强的狗。
可是我真的很饿,我必须吃一点东西。我的理智与我的肚子进行着激烈的争吵,它们一个不准我做只没品的狗随意放荡,一个说肚子都吃不饱还死要面子,它们都很有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没争出一个结果,我只好带着挣扎后的悲哀与疲惫,晃晃荡荡地走在路上。这时候,我突然看到对面街边一个副食店门口坐着一个老板娘正在剥香蕉,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儿,手里拿着一个红艳艳的只果。
无论是香蕉还是红只果都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尤其是那小女孩儿手里的红只果,像伊甸园的禁果一样诱惑我,仅仅是舔一舔也是好的。我的嘴角流下了涎水,我不能抑制从心底产生的强烈欲望,并且征服了刹那间的羞愧,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口水,咸咸的口水咽下喉咙,更刺激了我的饥饿感。
(2002年5月15日初稿)
第十三章 苦犬流浪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