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安的相貌是很好的。
像一块温润的玉,光华不显,温润内敛。
这也恰恰是皇帝最喜欢他的一点,没有年轻人的轻狂与浮躁。
皇后眼下却从这块温润良玉身上窥见几分森冷。
外表是块良玉,内里裹着的却是冷冰冰的坚石。
他轻飘飘的开口:“六皇子既然已经杀兄,再弑父想必也是手到擒来。自古皇位争夺,例子不少。”
皇后感到股子冷意,从脊背窜上头皮。
但她想到了太子。
想到了皇帝对六皇子的态度。
六皇子偏偏在太子死的时候,去了东宫。如此明显的疑点,皇帝像是完全未曾注意,丝毫没有查下去的意思,只一心追查郢朝探子。
郢朝探子固然是重中之重,六皇子又何曾干净清白?
于是皇后道眼神也冷了,变得与杜如安有了五分相似,沉沉涌动:“杜大人所言甚是。此等心性残忍手段毒辣之辈,为了皇位什么都做得出来。杀兄弑父这等畜牲都不为之事,他也能做的得心应手。”
“如此之人,该死。”
杜如安笑了。
话到了此处,他应该闭嘴,然后回去。
但杜如安继续道:“娘娘心中有了成算么?”
皇后见杜如安竟然开始亲自谋划事情安排,眼神灼灼的盯着他:“大人请言。”
杜如安:“陛下遭受丧子之痛,身体大受打击。体虚便容易被疾病侵袭。疫病方才退下,而六皇子在治理疫病一事中占了主力,躬亲力行,少不得沾染些疫病气息。他与陛下待到太久,染给了陛下可不好。”
柳夫人手一哆嗦,茶盖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瓷器声响。
杜如安偏头,瞧她一眼,笑容不变。
柳夫人后背发凉。
她没有皇后那样好的定力。
早知今日会撞见这一出,她便明日再来了。
杜如安躬身拱手:“时候不早,微臣在这宫中不可久留,娘娘见谅。”
皇后垂眸,挥手让人送杜如安离开。
柳夫人也一道回去了,而杜如安便藏在柳家的车内,到了柳家后换了身衣裳才从不引人瞩目的地方离开。
……
杜如安离开后不久,皇后便去面见了皇帝。
宫中传言,皇帝大发脾气,在勤政殿中摔了茶杯。
而皇后出来时并未见神色不虞,甚至心情颇好。
这在一个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母亲身上,显然是不同寻常的。
惠妃得到宫人禀报时,手中的文竹被失手剪多了两支。
她放下剪刀,问自己身边的大宫女:“你说,皇后与陛下说了什么,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大宫女是心腹,惠妃身边的事向来不避着她。她猜测着道:“依奴婢看,莫不是与六殿下有关?皇后娘娘这种时候还能高兴得起来,除了针对娘娘您与六殿下,便没有别的事了。”
惠妃垂着眸子,低声言语:“本宫也觉着,你说的是。皇后没了儿子,自然只能折腾本宫的儿子。那陛下摔茶杯,便是因为生了六皇子的气?”
她手指攥紧,忽然抬头:“这可不行。太子已死,眼下六皇子是唯一的储君人选,陛下若是因此对他生了意见,岂不是功亏一篑?”
话虽如此,惠妃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让皇帝不对六皇子生出意见。
他们都不是蠢人,也知道六皇子在东宫到底有多大的嫌疑。
虽然受了伤,让皇帝减少疑虑。可谁知道皇帝都心思是怎样的?
大宫女见她变了脸色,又低声安慰:“娘娘莫要多想。殿下是最合适的人选了,陛下不可能越过殿下去选其他的皇子。况且十二殿下是您亲手养大的,陛下若是挑选十二殿下与选中六殿下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区别,自然不会丢掉个已经长成的六皇子,去选个还可能夭折的小孩子来担着储君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