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何曾被欺负过?这话不过是在安慰萧忘情。
萧忘情心思何其细腻,自然也明白谢浮筠的言下之意,她眨了眨眼睛,眼眶中隐隐有泪光。
谢清徵听得心中微微一动,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说话方式当真与谢浮筠十分相似,比如,“在修真界横着走”这句话,她也在心中想过;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在某方面和谢幽客十分相似,比如,恪守规矩、正正经经、对师尊言听计从。
她总是心口不一,嘴上听话,心中腹诽,就像是杂糅了这两个人的特质。
看来自己小时候,确实被她们抚养过……
那条小黑狗趴在船顶上,目光柔和地望着谢浮筠。
月光照耀下,那个仰躺在舟中的少女,柔美明媚,面颊薄红,唇边挂着恣意的笑,眉梢眼角沾着朦胧的醉意,谢清徵看着看着,心中忽然泛起一阵酸楚。
谢浮筠啊谢浮筠,你怎么一直都在为别人出头、为别人考虑将来呢?你知不知道你最后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她们三个,谁也没护住你……
思及此,谢清徵的心头忽然又蹿起了一股浓烈的恨意。
这股恨意十分陌生,绝不是她产生的,却明明白白地烙在她心底,好似她的身体里住进了另外一个人。
谢清徵悚然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104]十方域(十四)
*
这恨意一晃即过,像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散了去。
谢清徵来不及捕捉那抹情绪细细考量,眼前画面忽然一转,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正魔两道的战场上,尸山血海。
谢清徵的十五六岁,尚在缥缈峰的梅花树下,静观寒暑枯荣;谢浮筠和谢幽客的少年时代,已经与战火和厮杀相伴。
一个修士的首级被一道白色剑刃斩断,直直飞了出去,他的身上穿着十方域业火红莲的服饰。
地上到处都是血迹和碎肉,谢浮筠习以为常,神色冷淡地收剑入鞘,抬手抵唇,哨声划破长空,远处的黑将军应声奔来,回到她的身边。
一人一狗,踩着地上的血迹,昂首挺胸,向后方走去。
这时候的她像是长大了一些,十七八岁的模样,身量更高了,五官轮廓更加明晰,褪去了年少的柔和青涩,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冷静的肃杀之气。
双手沾过鲜血的人,是无论如何也青涩不起来的。
沿路的一众同门向她行礼,眼中有敬有畏。
这些都是外门的、低阶的修士,只在战场上看过她所向披靡的模样,他们只知,有她在的地方,永远都是胜利的那方。
越往后方走,越多熟悉的面孔,她面上的肃杀之气渐渐淡去,沿路依旧有人向她颔首致意,渐渐地,还有人朝她挤眉弄眼,不规规矩矩行礼。
这些都是平日里她会亲自教导的师妹师弟,熟悉她的性情。
她回以一笑。
等到视线中出现一辆华丽的金色辇车,她唇边的笑意更深,眉梢眼角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奕奕。
那是一辆黄金打造的辇车,由十六匹金辔骏马拉动,金车之上,垂下精致的流苏,白色纱幔中,映出两道身影,一道窈窕,一道高大。
谢清徵忍不住感叹:“有钱,真有钱。”
谢浮筠笑着高喊一声:“师尊,师妹,我回来啦!”
她加快了步伐,朝金车走去。
辇车纱幔拂动,锦衣少女应声而出,冷眼冷面,睥睨众人。
她站在辇车之上,面向谢浮筠,举起弓箭,箭在弦上,却收住不发,似在犹豫。
四周登时一片惊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难道谢幽客要当众射杀谢浮筠吗?
谢清徵看得一阵腿软。
谢浮筠更是面色惨白,敛了笑,勒住黑将军,停下脚步,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便见谢幽客松手,一箭射出,金光四溢,带着呼啸的破风声,从谢浮筠的耳畔擦过。
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