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辉煌的舶来品商店,这些商店代替了古老的阿拉伯店铺,星期六晚上这儿都虞集着一群群冒险家:有的围在牌桌旁,有的站在靶场上,有的在小街小巷里算命和圆梦,有的在餐桌上大吃大喝,星期天早晨,地上到处都是尸体,有些死者是胡闹的醉汉,但多半是爱看热闹的倒霉蛋,都是在夜间斗殴时被枪打死的、拳头揍死的、刀子戳死的或者瓶子砸死的。马孔多突然涌进那么多的人,最初街道都无法通行,因为到处都是家具、箱子和各种建筑材料。有些人没有得到许可,就随便在什么空地上给自己盖房子;此外还会撞见一种丑恶的景象成双成对的人大白天在杏树之间挂起吊床,当众乱搞。唯一宁静的角落是爱好和平的西印度黑人开辟的他们在镇郊建立了整整一条街道,两旁是木桩架搭的房子,每天傍晚,他们坐在房前的小花园里,用古怪的语言唱起了抑郁的圣歌。在短时间里发生了那么多的变化,以致在赫伯特先生访问之后过了八个月,马孔多的老居民已经认不得自己的市镇了。
“瞧,咱们招惹了多少麻烦,”奥雷连诺上校那时常说,“都是因为咱们用香蕉招待了一个外国佬。”
恰恰相反,奥雷连诺第二看见外国人洪水般地涌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高兴。
家中很快挤满了各式各样的陌生人,挤满了世界各地来的不可救药的二流子,因此需要在院子里增建新的住房,扩大饭厅,用一张能坐十六个人的餐桌代替旧的桌子,购置新的碗碟器皿;即使如此,吃饭还得轮班。菲兰达只好克制自己的厌恶,象侍候国王一样侍候这些最无道德的客人:他们把靴底的泥土弄在廊上,直接在花园里撒尿,午休时想把席子铺在哪儿就铺在哪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根本就不注意妇女的羞涩和男人的耻笑。阿玛兰塔被这帮鄙俗的家伙弄得气恼已极,又象从前那样在厨房里吃饭了。奥雷连诺上校相信,他们大多数人到作坊里来向他致意,并不是出于同情或者尊敬他,而是好奇地希望看看历史的遗物,看看博物馆的古董,所以他就闩上了门,现在除了极少的情况,再也看不见他坐在当街的门口了。相反地,乌苏娜甚至已经步履瞒珊、摸着墙壁走路了,但在每一列火车到达的前夜,她都象孩子一般高兴。“咱们得预备一些鱼肉,”她向四个厨娘吩咐道,她们急于在圣索菲娅。 德拉佩德沉着的指挥下把一切都准备好。“咱们得预备一切东西,”她坚持说,“因为咱们压根儿不知道这些外国人想吃啥。”在一天最热的时刻,列车到达了。午餐时,整座房子象市场一样闹哄哄的,汗流浃背的食客甚至还不知道谁是慷慨的主人,就闹喳喳地蜂拥而入,慌忙在桌边占据最好的座位,而厨娘们却彼此相撞,她们端来了一锅锅汤、一盘盘肉菜、一碗碗饭,用长柄勺把整桶整桶的柠檬水舀到玻璃杯里。房子里混乱已极,菲兰达想到许多人吃了两次就很恼火,所以,当漫不经心的食客把她的家当成小酒馆,向她要账单的时候,她真想用市场上菜贩的语言发泄自己的愤怒。赫伯特先生来访之后过了一年多时间,大家只明白了一点:外国佬打算在一片魔力控制的土地上种植香蕉树,这片土地就是霍·阿·布恩蒂亚一帮人去寻找伟大发明时经过的土地。奥雷连诺上校的另外两个脑门上仍有灰十字的儿子又到了马孔多,他们是被涌入市镇的火山熔岩般的巨大人流卷来的,为了证明自己来得有理,他们讲的一句话大概能够说明每个人前来这儿的原因。
“我们到这儿来,”他俩说,“因为大家都来嘛。”
俏姑娘雷麦黛丝是唯一没有染上“香蕉热”的人。她仿佛停留在美妙的青春期,越来越讨厌各种陈规,越来越不在乎别人的嫌厌和怀疑,只在自己简单的现实世界里寻求乐趣。她不明白娘儿们为什么要用乳罩和裙子把自己的生活搞得那么复杂,就拿粗麻布缝了一件肥大的衣服,直接从头上套下去,一劳永逸地解决了穿衣服的问题,这样既穿了衣服,又觉得自己是裸体的,因为她认为裸体状态在家庭环境里是唯一合适的。家里的人总是劝她把长及大腿的蓬松头发剪短一些,编成辫子,别上篦子,扎上红色丝带;她听了腻烦,干脆剃光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