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虽说没自由吧,可你是乐师,靠着一手琵琶技艺照样能活得好好的,要不是那老东西,你能遭这些罪?”
二人相交了这么久,对于兰玉和李家的纠葛,花小梁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豪门多腌臜事,如兰玉这般的,在北平的这些显贵人家里,并不少见。
花小梁唱过堂会,听得多,见得也多,就是他自己,也险些成了那些有权有势人家里的禁脔。
“这叫父债子偿,”花小梁冷笑一声,“再说了,李家那三位可没一个善类,他们如今乐得追着你,捧着你,你当他们没所求?”
“他们要真是没所求,你早出北平城了。别不信,你看他们没明拘着你,你瞧见出北平,后脚就能见着他们。”
花小梁说的,兰玉自然知道,可正因为如此,疲惫不甘之余,又有几分窒息的压抑。
兰玉叹了口气。
花小梁道:“兰玉,这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掰扯个清清楚楚的,如今这世道,能活着就已经是不错了。你非得和他较劲,让自己过不去,那不是自找苦吃吗?”
“我还没有出头的时候,也不是没被狗咬过,”花小梁道,“这在我们梨园里不是什么稀奇事,戏子戏子,就是成了角儿,在那些达官贵人眼里,也就是漂亮些的鸟儿,是他们衣服上的装点,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胳膊拧不过大腿,我那时有个师兄,长得好,唱的是小生,被北平城的白三爷看上了,”花小梁“唔”了声,补充道,“就是李二爷的舅舅,我师兄性子烈,不肯,后来被白三爷逼得没戏唱,戏班子都差点儿散了,还悬过梁,好在被救下来了。”
“再后来,有人为了讨好白三爷,拿了我师兄那个瘸腿的母亲和才十岁的弟弟去要挟他,师兄没办法,只能自己去求白三爷。”
“兜兜转转一圈,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花小梁语气透着股子冷酷劲儿,“这世道就是这样,咱们命不好,没生在好时候,也没有投成富贵人家的少爷,只能任人拿捏。可蝼蚁就不能活了吗?蝼蚁也得活,还得活出个人样儿,那才叫漂亮。”
“命是自己的。”
兰玉怔怔地看着花小梁,半晌,摇头叹道:“我不如你。”
花小梁笑了,说:“你是身在其中,被迷了眼,钻了牛角尖。”
“我以前也会想,我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辛辛苦苦才熬成角儿,最后还是做人掌心里的玩意儿的命,”花小梁想起过去,摇了摇头,说,“我那时也想过死的,可我一想,我花小梁来这世上一遭,就成了这个样子,我不甘心。”
“后来想开了,别太在意别的东西,只看着自己眼前的路,反倒豁然开朗了。活着也没有那么难,活下去才有可能,你瞧,我成了花老板,手里有了银钱,想吃多少肉包子就吃多少肉包子,想打多贵的头面就能打多贵的头面,过个百来年,有人细数北平名伶,说不定还有我花小梁一席之地,啧,光宗耀祖了。”
花小梁掰着手指头,越数越开心,笑道,“你瞧我还收留了月牙儿,还结识了你这个好朋友,要是我那时一头磕死,就什么都没有了。”
兰玉看着,忍不住微微笑起来,他实在很喜欢花小梁,看着花小梁,他仿佛看到了一丛葱绿的春草,疾风骤雨之后依旧能抖抖叶子,在阳光下挺拔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