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今日的李明安难免出入风月舞厅,逢场作戏时,也有人往他身上靠,清丽的,娇娆的,男人,女人,李明安总是避之不及。
久而久之,北平城的显贵圈子里就都知道李家三爷李明安,年纪轻轻的,却不近色。
女色不好,男色也不喜。
其实李明安倒也不是不喜欢,他正当年少,识过情欲滋味,要说不喜欢,自然是假的。可只消那些记不清脸的娇柔的躯体挨着他的时候,李明安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回去之后恨不得搓上几遍。
只有兰玉是他的例外。
兰玉当初答应搬来小洋房的时候,李明安高兴坏了,心里隐秘地想,也许兰玉对他,并不是没有一丁点可能的。
李明安知道兰玉恨李家,他出身李家,骨子里就淌着李家的血,兰玉纵然不恨他,要说喜欢,却也是不可能的。可如今李明安想,虽然渺茫,可也不是不可能。
至少,他的机会比李聿青,甚至他大哥李鸣争大得多。李鸣争即便对兰玉有意,可他大哥是李家的嫡子,李家是他生来就必须背负的东西,他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李公馆,而兰玉,不会再愿意一辈子留在李公馆。
离开李公馆那日,兰玉站在李公馆外,望着那威严的门庭,微微眯起眼睛,神色有几分恍惚茫然。
直到搬入小洋房,兰玉依旧魂不守舍。
李明安低声问他,不高兴吗?
兰玉回过神,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没有。
他道,我就是有点儿没想到……
兰玉没有说完自己没想到什么,大抵是没想到自己还有离开李公馆的一天,也可能是没想到就这么离开了。李明安勾了勾兰玉的手指,笑道,这世上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以后还可以有更多你想不到的事情。
兰玉神色却有些平淡,随口说,会吗?
李明安肯定道,一定会的。
兰玉戒了大烟,身体却不好,精神也不大好,那双眼睛沉沉的,如一汪深水,无悲也无喜。李明安记得以前兰玉的眼睛有多好看,狐狸眼,眸光流转,清亮亮的,笑时眼尾上挑,自有几分擢人眼球的风情。
李明安想再看见那双眼睛。
入了春,下过几场春雨,小洋房里光秃秃的枝叶就抽了枝,冒出一点新绿。可春雨也是寒的,兰玉畏冷,天又阴阴的,刮过几阵风,又有了冬的寒意。
兴许是受了天气影响,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兰玉夜里睡觉的时候总觉得骨头缝里都是又疼又痒的,挠也不顶用,恨不得把那块肉生生抽出去。可不是一块皮肉,而是浑身的骨头,满身的肉。
他辗转反侧,折磨得眼睛发红,精神愈见不济,李明安发觉后,夜里就和兰玉一起睡了。床头灯是暖黄的,又烧着安神的香,李明安轻轻拍着兰玉的后背,像哄小孩儿睡觉似的,兰玉贴着青年热烘烘的身体,冰凉的脚也被李明安夹着,贴着他暖乎乎的腿肚子,浑身都慢慢热了起来。
兰玉起初有点儿不习惯,可李明安很执拗,又认真地说,他就是担心兰玉的身体,想陪他一起睡,又不是想做什么。
李明安脸红红又委屈,小声道,我又不是畜生,你身子不好我还惦记着那档子事。
兰玉瞥了他一眼,默许了。
事实证明,在那档子事上,男人,无论老少,放纵还是克制,多多少少都是会变成畜生的。
李明安在下头那玩意儿再度起立时,不得不自暴自弃地承认他和他二哥在某些事上,还是有点儿相像的。
也许是屋子里添了人气,也有可能是安神香起了功效,有李明安陪着,兰玉的睡眠慢慢好了起来。
李明安心里松了一口气,头两个晚上,李明安抱着兰玉,只想着他什么时候能睡着,睡得好不好,还会不会难受,可过了两天,就变成了另一种对他的折磨。李明安正当血气方刚的年纪,兰玉在他怀里睡着,他鼻尖都是兰玉身上淡淡的沐浴过后的香气,夹杂着一种微妙的,难以用言语说清的味道往他鼻子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