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笙缓缓松口气。
杜紫藤突然出声,“太傅,姜姑娘既下了功夫,不如当堂审阅,让大家也都瞧瞧姜姑娘的文采。”
她得意地勾唇,心中记着上回的事,要姜晚笙也丢丢面子。
姜晚笙向她扫去一眼,再看太傅,只见玄袍老者颔首,重拿起放下的纸,垂目阅览。
杜紫藤坐正身体,竖耳听着,等她出丑。
她不觉得姜晚笙能写出什么好文章,她才上几天课?
太傅抚平纸页,细看下去,竟然眯起了眼睛,灰白的眉头用力锁紧。
姜晚笙心里一咯噔。
她好歹请教过状元郎,不至于写这么差吧。
身边已经有人发出轻嗤声。
太傅手抵在案上,苍老,枯瘦,一会儿攥紧,一会儿松开,为难,“姜姑娘,这文章主题偏得颇远。”
刘太傅骂人从不留情,这话说得相当客气了。
姜晚笙低眉顺眼,乖乖站起身,想着先认错,“太傅,学生……”
“倒是一份详尽的建房手册。”
太傅豁然出声,爽朗地笑了两句。
屋内所有人都傻了眼,包括姜晚笙自己,太傅招招手让她坐。
又问她参考了哪些古籍,姜晚笙一一答过。
太傅点头,“姜姑娘,老夫再给你三日,重写一份,好好琢磨“卜宅”的深意。”
“这份就留给老夫建宅对照用,当老夫谢过姜姑娘。”
姜晚笙眸子亮起来,乍逢喜色,她红唇弯起笑意盈盈,谦虚答,“先生言重。”
满屋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谁能在太傅眼皮子底下写坏了文章还不被骂,连沈沁雪都没逃过。
可姜晚笙偏是那个例外。
窗口清风拂过三列四排座位,有谁攥拳,牙齿咬的咯吱响。
坤宁宫。
皇后慵懒地支着脑袋,双眸轻合,身前两名宫女轻摇暖扇,大宫女边给她捏肩边轻声细语传话。
“当日状元郎一行,走马游街,一个绣球好巧不巧砸进他怀里,正是那太尉家的千金。”
“不过,陛下赐婚在前,这事不了了之了。”
“听说丞相夫人送了好些礼,要给太尉小姐重办一场招亲,由相府出钱。”
皇后脸上涂着厚厚的一层宫粉,遮住细纹,她未睁眼,只启唇道:“一家有女百家求,状元郎自然也抢手。”
“本宫还欲把他指给雪儿,陛下倒先给她赐了婚。”
宫女答:“陛下是宠着状元郎的。”
皇后锐利眼角睁开,并不解释自己口中是她不是他。
“皇儿怎么还没到?”
“太子殿下驾到”
宫里婢女跪迎。沈卿玦容色冷淡,一身清冽,仪态端方地行礼,尔后落座。
“母后。”
皇后温柔颔首,头一偏,大宫女秒懂地弯腰退去内殿。
皇后看向太子,笑着嗔怪,“陛下着礼部为你选妃,你自己倒是半点不上心。”
沈卿玦接过宫女递上的茶,润润的水雾浮在鼻尖,清香扑面,他手上却骤然一紧,脸色冷冽下来。
他要选的人连参与资格都没有,他还能上什么心!
指节将暖玉茶盏捏得几欲崩碎,杯里清澈的茶汤晃动。
“娘娘。”
翠色宫装的大宫女去而复返,怀抱一堆卷轴,跪在坐榻前,给皇后挑选。
沈卿玦微微眯眼,手指摩挲玉杯边缘,待皇后自然地展开一副画卷给他看时,他冷然起身。
“此次选妃事大,本宫看你表妹如雪性行淑均,温婉大度,堪当正妃之位,此外,两名良娣……”
“母后,儿臣还要回养心殿处理政事,这茶便不喝了。”
一只白玉盏被重重搁下,沈卿玦弯身行礼,不待回应,冷酷地走出殿去。
茶案上玉质杯盏内,水渍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