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对峙中,沈牵眼中的冷意似乎要溢出。
他想起幼时往事,他那时候还小,性子没现在那么冷。
父母又一次云游,却不愿带上他。
他学着褚良袖撒娇未遂,在父母下山时死死拽住他们衣角,耍赖要求:“不许去!”
年幼的沈牵眼里压着凶光:“我要阿爹阿娘陪我,你们不许去!”
阿爹叹了口气背过身去,阿娘缓慢而有力地掰开他的手,蹲下身与他平视,动作温柔地整理他弄乱的衣襟,眼中却是浓郁的失望。
“沈牵,阿娘说过,此行非去不可,既然结果无法更改,你还这样撒泼哭闹,只会让人厌烦。”
阿娘的话语仿佛再一次在耳畔响起。
只会让人厌烦。
尧宁方才也说,她讨厌他。
“尧宁。”他说,“我知道了。”
他觉得心腔腾起一股寒意,好像幼时的乌云再次罩顶而来,沈牵挺过那阵让人无限下沉的冰冷,目中一切情绪退潮般远去。
“你要走,解除道侣印,我都知道了。”
尧宁没想到沈牵转变得这么快。
她怔忪片刻。
心中有个声音在嘲笑,说:看,你又自作多情了。
沈牵嘴角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竟是十分地地体,仿佛方才他的蛮横只是尧宁错觉。
也的确像是错觉。
那样的沈牵,尧宁从前从未见过。
“从前是我不好。”只是几息之间,沈牵又恢复成往日那个清冷疏离的仙君,嗓音柔和,却没有温度,“日后,你善自珍重。”
尧宁突然觉得心一空。
她本以为,沈牵自以为是,认为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已经足够让她伤心。
原来更伤她的,是她误将沈牵一时的纠缠,当做了他有一点在意她证据。
其实那只是她的幻觉。
她的确在痴心妄想。
所以,结束了是吗?
一切都毫无悬念地迎来了终结。
竟然这么……简单。
沈牵转过身,烛火下的侧脸寒冰浸玉一样白,仪态仍是优美的,脊背挺直,宽肩窄腰,颀长的身体裹在白色门服里,只看个背影,就能感受到缥缈的、不可亵渎的气质。
尧宁感觉胸腔传来钝痛。
痛得她整个人都想要蜷缩起来。
可她面上仍是无甚表情,站立如一根翠竹,只是眼中不知疲倦似地流下泪水,聚在下巴处,然后“啪嗒”掉在木质地板上,砸出一个小小水花。
又一滴泪坠下。
时间仿佛无限拉长,晶莹的水珠倒映出窗外快速蠕动的,蛇一样的东西。
尧宁与沈牵俱是一凛,两人几乎同时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魔气。
西洲馆外。
无数蠕动的黑色藤蔓顶破土地,纠结缠绕着向虚空之上攀爬,西洲馆方圆半里被突然出现的藤蔓墙壁与外界隔开。
灰白拖尾的魔物嬉笑怪叫游荡,阴冷污秽的气息陡然升起。
天色顷刻间暗了下来。
普通人被这异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有怪物啊!快跑!”
人们回过神来,大街上霎时乱做一团,多数人慌不择路,只能被人群裹挟着,不知往何处去逃命。
一个慌乱的女子被挤出人群,哭喊着大叫“阿爹!阿娘!”
人群乱成了一锅粥,无数声音充斥耳畔,她的叫喊很快被吞没。
她与阿爹阿娘走散了。
身边掠过嬉笑的灰色东西,她手臂一痛,被生生咬下了一口带血的肉。
“啊!!!”
女子惨叫一声,几乎就要晕厥。
她大约十四五岁,花一样的容颜惨白如纸,一头漆黑的长发散乱披下,簪子早不知掉到何处去了。
又痛又怕,她按着伤处哽咽着跟上人群,却又被挤出去,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