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狭窄而老旧,水管似乎永远有裂缝。

墙上的壁纸,一开始大约是浅蓝色的,但现在已经变成了泛黄的淡绿色,隐约还能看见蜿蜒的暗绿色水痕。

墙角里有褐色的污渍,还有斑斑点点的苔藓和霉菌。

在墙皮剥落的地方,栖居着一簇一簇灰绿色的贝类和海葵。

它们似乎已经腐烂了,骨肉都融在一起,成了一大团一大团散发着腥味的肉块,随着粼粼水光微弱地起伏,就像它们还有生命一样。

唯一美好的地方在于公寓里被褥很软,像一大团云朵织成的巢,艾文被裹在里面,差一点又睡过去。

他的衣服都搭在床头,干燥又蓬松。

艾文把衣服套上,没找到皮带,裤子掉到胯骨。

他也没有管,踩着裤脚拖沓地下床。

他大腿根的筋脉还是酸疼的,弄得他没法好好走路,一行动就能感觉到,身体内部的某块地方仍旧残留着被过度撑开的痕迹。

所有裸露出来的地面都铺着地毯,它们应该也是蓝色的,毕竟在没有买地毯之前,艾文就想过它们的颜色要和墙纸贴合。

但是灯光都是暖黄色,所以脚下的织物似乎也带上了绿影。

那些绒毛摩挲着他的脚底,它们的毒素能让一头鲸鱼溃烂,但是――艾文晃了晃头,低头看了看脚下,那里就是一大片地毯。

织物间夹杂了什么东西,估计也就是无意遗落的苹果核之类的食物残渣。

走廊还是很黑,艾文摸索着墙壁穿过走廊,扶着掉漆的扶手慢慢挪下楼。

等下到最后一级台阶,他的腿就又软了,只好靠着扶手蹲坐在台阶上。

这时候有一块阴影笼罩住他。

艾文抬头,看见诺克斯站在他面前。

“不舒服?”诺克斯问,弯下腰伸手探他的额头。

不知为什么,他伸手过来的时候,艾文第一个反应是往后缩。

可等他的手触到自己的额头,艾文又觉得那是温热柔软的,让他不由自主地抬脸去追逐这温柔的手掌。

诺克斯抚摸了一会他的脸颊,手往下搂住艾文,直接把他抱了起来,像抱一只大号玩偶。

艾文“啊”地叫了一声,搂着诺克斯的脖子,被他放到了沙发上。

“吃点东西好不好?”诺克斯蹲在沙发前问他。

艾文点了点头,诺克斯就端来一只冒着蒸汽的碗,拿勺子搅了搅,舀出一勺喂给他。

勺子里的汤汁是绿色的。

“这是什么?”那种淡淡的不安的影子又从艾文心头掠过。

“奶油菠菜羹。”

诺克斯说,把碗递给艾文看。

“加了一点碎鱼肉。”

他这么一说,艾文才迟钝地闻出似乎确实有一点奶油炖菜的气味。

于是他把那勺东西吞了下去。

没尝出什么味道,就像他吞下去的是一勺绿色的火苗。

夹杂在其中的肉块也特别迅速地顺着他的喉咙滑下去,然后就消融了,他也没来得及尝出是哪一种鱼肉。

不过他的胃因为这勺食物温暖了起来。

“我睡了很久吗?现在几点了?”艾文望向窗边。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诺克斯又把一勺绿汤递到他嘴边:“现在中午。

外面下着雨呢,太潮了,别开窗户。”

确实,若有若无的水声回荡在房间的每一处。

艾文仔细去听时,那冲刷声就更明显了。

看来那真的是很大的雨,就像落在房子上的不是雨滴而是海浪。

他又咽了一口汤。

“杂志社那里…”艾文说了半句又止住了。

他有点头晕,似乎杂志社发生了一些事,什么胶片啦,雕塑啦,海难啦,之类的。

但是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诺克斯也显得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