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燕朗并不见我。
我在殿外擦着眼泪,李深致垂首跪在地上,不去看我的难堪。
第二回是燕朗流放李深致。
那是十月,满宫尽是木樨香气,而我和燕朗的关系已经坏到无可转圜。
李深致离京那天,我做了糕点,又叫彤儿拿了些金银细软,叫他一路好打点些。
彤儿回来时,却说李大人性子古怪,只是谢了娘娘记挂,什么也没要。
「他不要,我当然不肯,趁他不注意忙着把糕点和银钱往他包里塞。
「我以为那厚厚一叠是银票,可是仔细一看却是好些家书。」
大约是他入京为官这些年,家书抵万金。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问李深致,为何被贬也要帮我说句话呢。
可这些年别说说话,连面也不曾私下见过。
不见也好,省得给他添麻烦。
我欲在梧州与何老道别,何老却笑道:
「留下来吧,等老头子帮你治好旧疾再走。」
小黑驴也去咬我的衣袖,把我往李深致身旁拉。
李深致摸了摸小黑驴的脖颈,笑道:
「小白跟着师父游历,也壮实了许多。」
这么黑的小驴竟然叫小白?
我不敢多问,只低着头,生怕他会看出来。
可李深致一眼也没多瞧我。
他一身麻布素衣,臂上系着孝。
见我眼神诧异,他只轻描淡写地说一句:
「在为一位故人服丧。」
05
何老在梧州开了医馆,我化名崔鸿,帮着何老打下手。
李深致本来对我不咸不淡,可听闻我姓崔,又听了我京城口音,便皱起了眉头。
何老摇头:
「谁不知京城崔氏官商相护,盘根错节,又有崔氏五娘正得盛宠。
「你若不姓崔,也不来自京城,他倒也不会这么讨厌你。」
梧州潮湿多雨,人居潮湿地,常犯病痛。
春有首疾,夏有痒疥,
秋有疟寒,冬有嗽上气。
何老药铺来的多是穷苦人家,账目赊欠多,账挂到最后总用粮食或粗布抵去。
若是过了季,李深致便用自己俸禄平了账,并不跟穷人追索,也不叫何老贴补。
而我和何老也要自己上山采药晾晒,省些花销。
这日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上门看病时,何老不在。
我自认为看过许多宫廷药典,又跟着何老学了些医术。
为这位产后失调的妇人看病时,我斟酌着药方,又添了一味:
「再一剂阿胶补身。」
门外小黑毛驴不满地喷出一口气。
李深致听了这句,撩开帘子进来,不悦地皱起眉头:
「阿胶昂贵,哪是寻常人家可用?」
看那妇人囊中羞涩,忐忑的眼神。
我一怔,才意识到从前在宫中用药,万物尽夺于民,上层取用都是不计代价,只求最好。
我心中惭愧,忙改了药方,连声赔罪。
李深致走时,淡淡扫了我一眼,并不掩饰眼中的厌恶和轻蔑:
「崔公子医术了得,梧州小地方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来这看病的大多是穷苦人,你若想替崔家在此地求利,趁早死了心吧。」
我想到当初燕朗刚登基,要大修宫殿庙宇。
被他亲自点的探花郎李深致一纸奏疏讽刺得又羞又愧,燕朗气得要杀他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