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鸳鸯,平儿问道:“为什么这会儿才来。”鸳鸯道:“我趁着老太太睡觉,脱滑儿到这里给林姑娘谢赏呢。”黛玉道:“这句话就该罚你。”说着,连忙让座。众人道:“罚他先吃三杯酒罢。”鸳鸯饮酒,和黛玉叙些闲话。想黛林玉初来,在一个屋里伴了几时,后来搬进园中,也时常见面,今日分离,实出意外,未免依依。一时恐贾母叫唤,不敢久停,起身告辞。平儿道:“要走同走。”二人出席,又到紫鹃屋里坐了一坐,出了潇湘馆,一路谈论黛玉近来光景不提。
这里席散后,一宵易过。次日天明,外边一切预备停妥,伺候黛玉起程。
且说宝玉得了黛玉凶信,哭晕后醒过来,已打定主意,却不知凤姐设计瞒黛玉回生一事。有时追忆前情,还拉住袭人盘问林姑娘临终光景。袭人只得将错就错,饰词宽慰他道:“你头里讲过,晴雯做了什么花神,我不信,林姑娘是花朝日生,真是花神转世的。那夜里,人家都听得花丛里有鼓乐之声,迎他去归位了。”宝玉问道:“林姑娘提起我没有呢?”袭人道:“林姑娘既做了神仙,无论人家待他好待他不好,都就撩开了,还提起你什么呢?”宝玉又问道:“我娶宝姑娘的事,林姑娘到底知道没有呢?”袭人道:“那倒没听见说他知道不知道。就是知道,他也不管你们这些事情了。”宝玉听了,将信将疑,不免伤心流泪。奈明知花谢水流,返魂无术,便把从前多愁多虑、如醉如痴的念头,渐渐消去,于七情上,只缠住一个“哀“字,倒觉易于支持。又加以医药扶持,病体一日好似一日,便要往潇湘馆祭奠黛玉。袭人听了,暗暗好笑,又十分着急,百般劝阻。幸亏贾母、王夫人都来说道:“好孩子,你的病才好,别这么着。就要到园子里去逛逛,也等自己身子硬朗了再出去。你不听话,我们都要生气呢。”宝玉没奈何,只得耐性挨着。到了黛玉起身的一天,宝玉和袭人说:“叫老婆子去吩咐柳家的,明儿端整一桌供菜,开我的帐,这里送钱去。”袭人道:“钱不钱没有什么要紧,柳嫂子自然知道的。二爷到底吩咐明白,这桌供菜那里使用呢?”宝玉道:“我叫端整了,自然有个用处。”说着,又叫麝月研墨,自已取了一张纸,焚了一炉香,握管构思。抬起头来,见袭人站着不动,宝玉催他道:“你为什么不依我的话吩咐去?”袭人只得慢慢走开。宝玉又叫住道:“就叫厨房里买办多买些银锭、纸钱,同供菜一搭儿用的。”袭人明知宝玉的心事,走出房外,到别处去转了一转,来回宝玉说:“已经叫他们办去了。”
这里,宝玉提笔写了几句,叫他们都走开,思索一回,又写。不多时,脱了稿,重取素笺一幅,端楷誊请,从头至尾念了一遍搁开。取了底稿,来至宝钗屋里,便递与他看道:“我明儿要去祭林妹妹,做了一篇祭文,你瞧着有什么不妥之处,替我斟酌些儿。”宝钗笑道:“你做林妹妹的祭文很难着笔,不如不做的好。”宝玉拍手道:“你的话一点也不错,浮泛了,不是我祭林妹妹的话头;粘滞了,又恐唐突,真难落笔。先前晴雯死了,我还做一篇祭文,林妹妹也见过的。难道林妹妹反不如晴雯?”宝玉一面说,宝钗自看他祭文,看完说道:“文章是好的,题目不大切贴。”宝玉道:“你不见字字行行都是咱园子里的点缀,我和林妹妹这几年相聚的故事,还道不切题吗?”宝钗止不住要笑,道:“我原说的不是文章的不切题目,是题目不切文章。”宝玉道:“你别说这样巧话,总不过是文章不好罢了。”宝钗才讲出口,正在后悔,这几句怕宝玉听了动疑,谁知他并没理会,向宝钗手中接过底稿,自去收拾。一夜无话,次日起来,便催买办的东西,要往潇湘馆去。袭人再三劝阻不住,没法儿去请凤姐。
却说上一天凤姐等平儿潇湘馆回去,问起:“我走后林姑娘说什么话没有?”平儿答道:“我瞧林姑娘,竟脱体换了个样儿,像把头里的事都撩开了。听说明儿起身,要过来瞧宝二爷,这便怎么呢。”风姐点点头,半晌不语,才开口道:“这件事我却料不到,如今只要挨过这一半天,就可保无事了。”
到了次日,凤姐一早起来,先打发人来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