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彧心中叹气,这是他最挫败的。
这些年来,他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即便他的掩饰功夫也逐日加强,但却骗不过某些人的眼睛,就像猫狗等小动物能够感觉出“不干净”的东西,他的变化,也无法瞒过母亲,即便是痴呆了的母亲。
所以,她才会喜欢白露这种透明的像水、干净的像白纸的人吧?
而他每当看到母亲这个样子,内心深处就有一股戾气拼命往上窜,压都压不住。想做点什么破坏性的事情来释放纾解。第一次见到白露的时候,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所以,才会狠绝地把她往水里按……
有一瞬间他想解释,可这念头立即被压回去。
发生过的事就如泼出去的水。
覆水难收,解释也没必要。
而一旁的白露,似乎更能理解程母的恐惧。
如今已有了些为人母的心理,她也想让自己孩子简简单单,清清白白,不想让它像身边人这样变得坚硬,冷酷,狠戾,可他是父亲,她担心那些东西会遗传给孩子。
忽然有种好奇,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对,她看过照片,青涩少年,眼神纯净,那时候的他应该是个彻彻底底的好人吧。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又想起他曾说的,心里装了太多东西。
到底是些什么呢?
这个时刻让人感觉到矛盾的男人,身上有着无数的“意料之外”,本身就像是一道谜题,可她却不是个聪明的猜谜者。
过了许久,白露再次出声,声音平静而缓慢,“我奶奶活到八十多岁,最后那几个月,也是不认人的,脾气也变得很差,我在她身边时间最长,也挨骂最多,当时我很难过,觉得她不喜欢我了……”
程彧侧脸看向她。
“后来才想通,她只是病了。有的病让人身体变坏,有的让人脑子不清楚,但是该有的感情,心里还是有的,一分都不少。”
程彧猛地别过脸去,她看过去时,只看得见他的喉结微微滑动。
最后一丝高温天气也不见踪影后,天空似乎升高了数千米,变得更远,更清透,呈现出瓦蓝瓦蓝的纯色,稀疏地飘着几朵棉絮般的云,也是纯白得让人心动。
每当仰望天空时,白露才会感觉好一些。
最近她被折磨的有点“惨”。
肚子里的小东西个头还没多大,威力倒是不小,成天变着法儿地折腾。医生也叮嘱过,前三个月要格外谨慎,第一胎更要慎之又慎。
她没再去学校上课,每天挣扎着上几小时的网络课程,剩下的时间除了充足休息,就是趁着午后阳光好时坐在露台,膝头摊开一本书。
更多的时候,根本看不进去。
隔日又到了定期检查时间。
程彧很有觉悟,虽然事务繁多,但每次都会准时陪她去做检查,大概也是很享受那种为人父的感觉。
小东西又长了几厘米,轮廓清晰了些,新生命的奇妙就在于,每一分一毫的成长变化都给准父母以无尽的喜悦。得到医生那句“发育正常”后,俩人同时松了口气,然后又都本/能地去观察对方的反应。视线相撞时,白露都是慌忙闪开,程彧则是嘴角笑意蔓延。
出了医院,阳光格外的好,能看出白露对孩子上心的一个标志就是,她现在走路比以前慢了一点,每一步迈的都很均匀,还会低头看路。
走向停车场时程彧不由也放慢脚步,享受着跟她一起散散步的悠闲时光,看看手表,快到十一点。
“带你去吃大餐。”他捏捏她的脸,“可别它越长越大,你却越来越瘦。”
半路上程彧接到个电话,那边不知讲了什么,他稍作迟疑后只说了声好,收线后他看了眼车窗外,天高云淡,秋意盎然,每一寸光景都让人不忍独享。于是略带歉意道,“先去办点事儿,然后再去吃饭。”
白露自然没有异议。
车子沿着一条僻静的街道行驶,到了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