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总觉得梁涿的脸色变得比先前难看了许多，他沉沉看着我，黑色的眼珠子像是镶嵌在人偶中一样一动不动：“弟弟，你为什么不学乖？”

“乖？”我语气奇怪地重复了一遍。看着梁涿的样子，我本该害怕的，但不知怎的反倒胆子越来越大，仿佛是一种晚到的叛逆心理。我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可我一时间却分不清这过于强烈的心跳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梁涿的侧脸：“哥哥，为什么不是你学乖？”等做完了这个动作，我才发现自己的举止有些轻挑，我的手顿了一下，紧接着压着梁涿的脖子拉近了自己。我贴着他的面缓缓开了口，“哥哥，你会乖吗？”

八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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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这样一句可以称得上是冒犯的话，我屏息等了许久。如果梁涿冲上来打我，我就把药瓶子扔给他。

梁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了口：“你要我怎么学乖。”

我看着梁涿的神情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一时间却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什么，于是我微微握紧了拳头，顺从自己的本能开了口：“哥哥，跪下来。”我听出了自己声音中微微发颤的紧张，但我却没有松开按在梁涿肩膀上的手。

梁涿从来不会跪在我面前，他永远高高在上，只会居高临下看着只能坐在轮椅里的我。

我天生便有腿疾，但是今天我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开始思考这种病弱的身体会给我带来什么：我不喜欢仰视别人，却因为坐在轮椅不得不仰视别人，那么为什么不能让别人弯下腰呢？

梁涿的脸上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表情，但他确确实实跪了下来。甚至是双膝跪地。

不论对于谁而言，这都是一个很屈辱的姿势，但此时梁涿面上的表情却很淡然，他直直望进我的眼睛，仿佛洞察了我的所有想法。他问我：“弟弟，你要做什么？”

看到梁涿真的跪在了我面前，我反而有些尴尬，我不知道自己先前为什么要提出这么突兀的要求，更令我难以理解的是梁涿居然照办了。梁涿跪在了地上，身子也矮了下来，几乎能与我平视了，我心中却有一种骑虎难下的不知所措。

我有些慌乱，一瞬间甚至想要推翻自己之前的一切想法：我没料到梁涿会这么听话，他毕竟是我哥哥，我不该这么对他的。

可是我却没有立即开口让他站起来，我的内心仿佛天人交战：万一呢？万一梁涿愿意听我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梁诚也有可能听我的话……只要我用对了方法。我没有错，都是他们亏欠我的……

沉默了一会儿，我才镇定地开口：“我今天不给你吃药了。”

梁涿轻轻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为什么？”

我观察了一下梁涿的脸色，他依旧是一幅冷淡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在生气，也没有显露出不正常的地方。我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但还不等我这口气完全松下来，就被梁涿一把抓住了手。我被他的力气差点拉得从轮椅上歪进了他怀里，忙抓住了把手稳住自己的身体。

梁涿微微眯了眯眼睛：“不给我药，那你给我什么？”

我抬头望进了梁涿的眼睛里，这才发现他的瞳孔似乎相较平时有些不正常地放大。我头皮发麻，恨不得现在就甩开他的手，但想到自己先前的想法还是硬生生忍住了。我强压下心底的害怕和慌乱：“哥哥，你不是说了要学乖吗？”

梁涿闻言稍微松开了些力道，我立即把自己的身子坐正，不过没能从他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梁涿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我的手腕，眼睛却盯着我的脸：“我现在不乖吗？”

我的眼皮子一阵乱跳：梁涿嘴里问着我他乖不乖，眼神却凶狠得像是要吃人。

我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一点点摸索着梁涿的底线究竟在哪里：“还不够乖……”我打量着梁涿的脸色，试图从他的眼睛里看清他的情绪，“哥哥，你有想要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