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的雷阵雨没有要停的趋势,街上两排的槐树张牙舞爪地乱晃,风雨又急又乱。

两人被强行关在这一方小小的、隐秘的空间,营造出一种汪洋大海中只剩同船之人的假象。即便汪悬光仍是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杨醇也不由自主地想向她剖开肠肚。

“汪小姐,你知道‘黄巢’吗?”

“不知道。”

“就是写‘满城尽带黄金甲’的那个人,唐末的起义军首领,几次屠城,残暴食人,所到之处血流成河。相传他是地藏王的谛听转世,为追回逃出地狱的八百万饿鬼来到人间,奉天命要杀掉八百万人。”

杨醇把双臂叠在脑后,悠闲地靠在座椅上,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剩下模糊的轮廓,语气倒是很平静。

“我没有碰瓷黄巢的意思,只是觉得我和这个人很像。他来人间是为了杀人,我还活在人间,是因为我能杀人。

“他杀满八百万人,功德圆满,立地成佛。所以我想,要是我杀够了一个数,是不是……也能回家了?”

对面来的车辆破开浓浓雨雾,短暂照亮了车内。大概是车灯的光线不自然,把杨醇的脸照得毫无血色,睫毛垂落在鼻翼边,洒下了憔悴的阴影。

不等汪悬光问“你杀了多少”,他就痛快地报了一个数字:“六十八。”

阴风穿过周围的大楼间缝隙,从幽深黑黝的彼岸而来,徘徊在阴阳两界之间。

汪悬光望着挡风玻璃外的雨,眉目静如深潭,神色无动于衷。

“不算那些我抓去送去审讯和劳改,最后死在里面的。只算我亲手杀掉的,有六十八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