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就这样从夏蝉鸣叫等到冬雪纷飞,却始终没有等来孩子的父亲归来的消息。
相反地,她等来的却是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残酷现实。
本就体弱多病的她,在瘟疫肆虐的寒夜里,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留下了刚刚出生的孩子和年幼的女娃娃。
西棠手中的茶盏泛起涟漪,氤氲水汽模糊了她眼底的哀戚。
“那年新雪压塌了茅草屋,女娃娃握着娘亲枯枝般的双手,看着血沫从泛紫的唇间溢出。”
“五岁的孩子还不懂什么是死亡,只知道把弟弟裹进唯一完好的棉袄,自己穿着单衣在雪地里刨坑。”
女娃娃在那个寒冷的夜晚,抱着浑身是雪的小弟弟。
用草席裹着母亲的尸体,艰难地拖着、扒着泥土,将母亲安葬在了村西边的海棠树下。
女娃娃瘦小的身影拖着草席在雪地爬行。
冻疮溃烂的脚踝在雪地上拖出血痕。
乌鸦在光秃秃的海棠树上啼叫。
女娃娃用石块刻墓碑时,冰棱正从她发梢滴落。
不久后,老婆婆也因咳疾离世。
西棠的嗓音像被砂纸磨过。
“老婆婆临终前攥着孙女的衣角,浑浊的眼望着西方那里埋着她的丈夫和她的儿子。”
“瘟疫带走第七个村民时,她抱着高烧的弟弟跪在城门外。守军泼出的炭灰烫伤了她的额头,怀里的小身体渐渐冰凉。”
年幼的松亭雪曾天真地问西棠师姐。
“小弟弟一定会救活着回来的吧?不然女娃娃太苦了……”
而西棠师姐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告诉他。
“也死了……”
那个雪夜埋葬了所有至亲的女童,后来成了妙手仁心的医仙。
却永远困在了村西头的海棠树下。
茶香突然变得苦涩难咽。
年幼松亭雪望着窗外纷扬的梨花,忽然联想到西棠师姐药囊里放海棠花瓣。
“后来呢?”
年幼的松亭雪忍不住好奇。
西棠垂眸摸了摸药囊,那是西棠从未离过身的。
“她行医经过故里那日,百年未开的海棠突然绽放。只是……”
鎏金茶匙撞在盏沿发出清响。
“血色花雨里站着四个透明的人影,朝她笑着挥手。”
多年之后的某个夜晚,松亭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望着窗外的月光心中豁然开朗原来那个故事中的女娃娃就是西棠师姐自己。
她的一生似乎都被困在了那个小山村和那个因病去世的家人的阴影之中。
她东奔西走、救死扶伤。
或许在每一次成功救助他人时,都会想起自己年幼时无力挽救家人的痛苦与无奈。
其实西棠师姐并没有错,只是多思者心累,自己背负了太多。
他想起西棠师姐总爱在深夜擦拭四块无名牌位,想起她救回每个病患时眼底闪过的水光。
原来医者仁心不是天赋,而是无数道鲜血淋漓的伤疤结成的茧。
第67章 我有师尊,但没道侣
冬蝉眠掠过云海之际,松亭雪悠然自得地倚在谢怀舟的背上。
手中把玩着一个酒坛。
时而轻轻抛起,时而稳稳接住,动作潇洒不羁。
夜风肆意地吹拂,卷起了他身着的玄色织金外袍。
内里那件石榴红箭袖如火焰般灼灼耀眼。
这是他从谢怀舟储物囊中意外翻找出的少年时期旧衣,穿在身上竟别有一番风味。
他一头银发被一根金色发带高高束起。
发带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金色发带实则是江思妄的法器折花坠。
曾令无数人闻风丧胆,如今却乖顺地成为了松亭雪的发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