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辈无礼,已 为郎报之矣。”如此往还数月,外间或微闻之。有爱鏊者,疑其 妖,劝使勿近。美人已知之,见鏊曰:“痴奴妄言,世宁有妖如 我者乎?”鏊尝以事出,微戾邸中,美人欹床坐于旁,时时会合 如常。其眠处人虽甚多,了不觉也。数戒鏊云:“勿轻向人道, 恐不为卿福。”而鏊不能忍口,时复宣泄,传闻浸广,或潜相窥 伺,美人始愠。会鏊母闻其事,使召鏊归,谋为娶妻以绝之,鏊 不能违。美人一夕见曰:“郎有外心矣,吾不敢复相从矣。”遂 绝不复来,鏊虽念之,终莫能致也。至十一月望后,鏊夜梦四卒来呼。过所居萧家巷,立土寺 词外。一卒人呼土神,神出,方巾白袍老神也,同行曰:“夫人 召。”鏊随之。出胥门,蹑水而度,到大第院。墙里外乔木数百 章,蔽翳天日。历三重门,门尽朱漆兽环,金浮沤钉,有人守 之。至堂下,堂可高八九切,陛数十级。下有鹤,屈头缩一足 立卧焉。彩绣朱碧,上下焕映。小青衣遥见鏊,奔人报云:“薄 情郎来矣。”堂内女儿捧香者、调鹦鹉者、弄琵琶者、歌者、舞 者,不知几辈,更迭从窗隙看鏊。亦有旧识相呼者、笑者、微 谇骂者。俄闻佩声泠然,香烟如云。堂内逆相报云:“夫人来。” 老人牵鏊使跪,窥帘中,有大金地炉,燃兽炭,美人拥炉坐,自 提著挟火。时或长叹云:“我曾道渠无福,果不错。”少时,闻 呼卷帘。美人见鏊,数之曰:“卿大负心者。昔语卿云何,而辄 背之。今日相见愧否?”因欷泣下曰:“与卿本期终始,何图 乃尔!”诸姬左右侍者或进曰:“夫人无自苦。个儿郎无义,便 当杀却,何复云云。”颐指群卒,以大杖击鳌。至八十,鏊呼曰: “吾诚负心,念尝蒙顾覆,情分不薄,彼洞箫犹在,何无香人情 耶?”美人因呼停杖,曰:“实欲杀卿。感念畴昔,今贳卿死。” 鏊起,匍匍拜谢。因放出,老人仍送还。登桥失足,遂觉。两 股创甚,卧不能起。又五六夕,复见美人来,将繁责之如前。语 云:“卿自无福,非关身事。”既去,疮即瘥,后诣胥门,踪迹 其境,杳不可得,竟莫测为何等人也。余少闻鏊事,尝面质之,得其首未如此,为之叙次,作《洞箫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