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头上,心下着忙,欲待要走,这脚上却像被千百斤石头压住,那里移得动分毫。正在慌张,只见赵完叫道:“一郎快来帮一帮。”赵一郎听见叫他相帮,方才放下肚肠,挣扎得动,向前帮赵寿拖这两个尸首,放在遮堂背后,寻两扇板门压好,将遮堂都起浮了窠臼。又吩咐赵一郎道:“你切不可泄漏,待事平了,把家私分一股与你受用。”赵一郎道:“小人靠阿爹洪福过日的,怎敢泄漏?”刚刚停当,外面人声鼎沸,朱家人已到了。赵完三人退入侧边一间屋里,掩上门儿张看。且说朱常引家人媳妇,扛着尸首赶到赵家,一路打将进去。直到堂中,见四面门户紧闭,并无一个人影。朱常教把尸首居中停下,“打到里边去拿赵完这老忘八出来,锁在死尸脚上。”众人一齐动手,乒乒乓乓将遮堂乱打,那遮堂已是离了窠臼的,不消几下,一扇扇都倒下去,尸首上又压了一层。众人只顶向前,那知下面有物。赵寿见打下遮堂,把锣筛起。外边人听见,发声喊,抢将入来。朱常听得筛锣,只道有人来抢尸首,急掣身出来,众人已至堂中,两下你揪我扯,搅做一团,滚做一块。里边赵完三人大喊:“田牛儿!你母亲都被打死了,不要放走了人。”
田牛儿听见,急奔来问:“我母亲如何却在这里?”赵完道:
“他刚同丁老官走来问我,遮堂打下,压死在内。我急走得快,方逃得性命。若迟一步儿,这时也不知怎地了!”田牛儿与赵一郎将遮堂搬开,露出两个尸首。田牛儿看娘头时,已打开脑浆,鲜血满地,放声大哭。朱常听见,只道还是假的,急抽身一望,果然有两个尸首,着了忙,往外就跑。这些家人媳妇,见家主走了,各要攦脱逃走,一路揪扭打将出来。那知门口有人把住,一个也走不脱,都被拿住。赵完只叫:“莫打坏了人。”故此朱常等不十分吃亏。赵寿取出链子绳索,男子妇女锁做一堂。田牛儿痛哭了一回,心中忿怒,跳起身来。
“我把朱常这老忘八,照依母亲打死罢了。”赵完拦住道:“不可不可!如今自有官法究治,打死他做甚?”教众人扯过一边。
此时已哄动远近村坊,地方邻里,无有不到赵家观看。赵完留到后边,备起酒席款待,要众人具个白昼劫杀公呈。那众人都是赵完的亲戚佃户,俱应承了。赵完即央人写了状词,邻里写了公呈,同往婺源县击鼓喊冤。正是:
强中更遇强中手,恶人须服恶人磨。
却说那婺源县大尹,姓李名正,字国材,山东历城县人。
乃进士出身,为官直正廉明,雪冤辨奸。又且一清如水,分文不取。当下闻得击鼓喊冤,即便升堂,传集衙役皂快,喝教带进赵完一干人跪在丹墀下。大尹问道:“你们有甚冤枉?
从实说来。”赵完手持状词,口中只说:“老爷救命。” 大尹叫手下人拿上状词看了,见是人命重事。大尹又问邻佑道:“你们是什么人?”邻里道:“小人俱是赵完左右邻居,目击朱常在赵完家行凶,不得不来报明。”将呈子递上。大尹看了,就叫打轿,带领仵作一应衙役,往赵家检验。赵家已自摆设公案,迎接大尹。到了,坐定,叫仵作将三个死尸致命伤处,从实检验报来。仵作先将丁老儿、田氏看过,禀道:“这两个俱是打伤脑壳。”又将朱常的死妇遍身看过,禀道:“此妇遍身并无伤处,惟有颈下一条血痕,看来不是打死,竟是勒死的。”
大尹道:“可俱是实?”仵作禀道:“小人怎敢混报?”大尹心下疑惑:“既是两下相殴,为何此妇身上毫无伤处?”遂唤朱常问道:“此妇是你什么人?”朱常禀道:“是小人家人卜才的妻子。”大尹便唤卜才问道:“你的妻子可是昨日登时打死了?”
卜才道:“是。”大尹问了详细,自走下来把三个尸首逐一亲验,仵作人所报不差,暗称奇怪。吩咐把棺木盖上封好,带到县里听审。大尹在轿上,一路思想,心下明白。回县坐下,发众犯都跪在仪门外。单唤朱常上去,道:“朱常,你不但打死赵家二命,连这妇人,也是你谋死的!须从实招来。”朱常道:“这是家人卜才的妻子余氏,实被赵完打下水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