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柳春荫百磨存气骨(7 / 12)

不信如此,年兄同我去当面一决。”遂要同曹先生下楼一看,曹先生忙止住道:“既要见他,不须自去,我着人唤他来就是了。”因吩咐一个家人道:“你去对三相公说,孟老爷在此,请他来拜见。”家人领命,转到轩子树下,对商春荫说道:“孟老爷在楼上,曹先生叫请去会一会。”商春荫低着头看书,就像不曾听见的一般,竟不答应。家人立了一歇,只得又说一遍,商春荫方回说道:“我有事,没工夫,你去回了罢!”家人道:

“孟老爷在楼上看见的,怎好回?”商春荫发怒道:“叫你回,就该去回了,甚么不好回,只管在此搅扰,乱人读书之兴!”

家人道:“孟老爷官尊,又是老爷的好朋友,三相公不去见,恐怕惹他见怪!商春荫听了一发大怒道:“他官尊关我甚事?

我看书要紧,谁奈烦去见他!”一面说,一面就走进轩子去了。

家人没法,只得上楼回复道:“三相公不肯来。”曹先生因笑说道:“我就对老年翁说,此子狂士也,不足与语,何如?”孟学士已在楼上看见商春荫这段光景,因笑说道:“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猖乎!年兄不必在世法着眼,不妨同我去一会。”

因用手携着曹先生的手,同下楼来。曹先生只得同他下了楼,转到轩子中来。二人走进轩中,商春荫尚默默看书不放,曹先生因叫道:“孟老伯在此,可过来见礼!”商春荫方抬头,看见孟学士丰度昂藏,是个先辈,因放下书,不慌不忙与他见礼。礼毕分坐,孟学士因笑问曹先生道:“四书中,名实亦有不合者?”曹先生道:“怎见得不相合?”孟学士道:“我观曾点舍瑟而对一段,实是一个谦谦君子人,为何反称他做狂士?”

曹先生一时答不来,商春荫因答道:“见夫子安得不谦退?遇子路与童冠辈,又不得不狂矣!岂一人有异,贤愚使然耳。”

孟学士听了,再三称赞道:“名言,名言!”又谈论了半晌,孟学士方起身辞出,悄与曹先生道:“此子乃吾佳婿也,乞年兄留意。”曹先生低头不语,半晌方说道:“老年翁还须斟酌,不可一时造次,作伐甚易。”孟学士道:“小弟一眼已决,不必再商,年兄须上紧为妙。”曹先生道:“这个容易。”孟学士遂别回。正是:

伯乐只一顾,已得千里神。

丈夫遇知己,肝胆自有真。

曹先生因孟学士再三嘱托,只得与商春茂商量道:“你家这许多子弟,孟学士皆不中意,单单看上了你三弟,要我与他为媒,这事却如何区处?”商春茂道:“老师就该说他不是我商家子侄。”曹先生道:“我已说明,他道勿论。”商春茂又想一想道:“既是这等,老师且对他说说,看看他如何回答,老师再于中点缀几句,回复孟学士可也!” 曹先生遂走到轩子中来,对商春荫说道:“你造化到了!”商春荫道:“学生穷困乃尔,有甚造化?”曹先生道;“孟学士有一千金小姐,要托我招你为婿,岂不是造化?”商春荫道:“男子汉但患不能成名耳,何患无妻?先生以为造化,无乃见小乎?”曹先生道:

“得妻不为造化,得学士之女为妻,岂非造化乎?”商春荫道:

“学士亦人耳,何足重轻!且春荫未当受室之年,尚在困穷之际,此事烦曹先生为晚生敬辞为感!”曹先生见他推辞,便就着说道:“你既不愿,我怎好强你,但孟学士明日或央别人来说,你莫要又应承了,使他怪我。”商春荫道:“这个断然不敢!”曹先生遂写了一封书回复孟学士,内中就说商春荫不看他学士在眼里,不希罕他女儿为妻,许多狂妄之言,要触孟学士之怒。争奈孟学士是个巨眼之人,沉吟道:“此子沉潜坚忍,有英雄气骨,决非孟浪之人,怎肯出此不逊之语?大都曹先生与彼气味不投,故如此也!”因想了一回道:“我有道理,明日遂设一酌,邀他来,自与他说方妥。”因发帖请曹先生与商春荫一叙,又写一字与曹先生说道:“姻事不谐当听之,但我爱赏其少年英拔,欲与晤对终日,以慰老怀。乞年兄致之,偕来为感!”曹先生没奈何,到临期,只得邀商春荫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