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挡儿来,就插灯笼插匣子;看不得那棍子岔子,只作火烧,可是家家儿用得着的;到了乡下,连那叶子也不白抛,那一桩不是利息?合在一处,便是一亩地的租子数儿。就让刨除佃户的人工饭食、牲口口粮去,只怕也不只这几两银子。”
安老爷静听了半日,向太太说道:“太太,你听她两个这段话,你我竟闻所未闻。”安太太道:“不然我为什么说她们说的有点理儿呢!”安老爷道:“我只不解,算你两个都认真读过几年书,应该粗知些文义罢了,怎的便贯通到此?这却出我意外。”何小姐笑说道:“公公只想:我妹妹呢,她家本就是个务农人家;到了媳妇,清山一住三年,眼睛看的是这个,耳朵听的是这个,便和那些村婆儿、村姑儿讲些的话儿,也无非这个。媳妇们两个,本是公婆特地娶来的,一个南山里的,一个北村里的,怎的会不懂呢?”
安老夫妻听了这话,益加欢喜。安老爷便说道:“话虽如此,也亏你两个事事留心。只是要清这项地,也须费我无限精神;便说弄清了,果然庄头有些私下典出去的,此时又那里打算这许多地价。”公子听到这里,便站起来禀道:“现放着邓九太爷给玉凤媳妇帮箱的那份东西呢?”老爷道:“唉!那原是她师傅因她娘家没人疼她的一番深心,自然该留着她自己添补使用,才不负人家这番美意。怎的作这项用度起来?”公子又回道:“她两个现在的服食器用,都经父母操心,赏得齐全,既没可添补的地方,月间又有照例的月费,及至有个额外用钱的去处,还是和父母讨,独自己还用添补些什么?自然该把这项进奉了父母,作这桩正务才是。”说着,便跪了一跪,说:“务必请父母赏收。”安太太道:“不害臊,人家媳妇的东西,怎么用你来这么献勤儿呀?”安太太这句话,可招出他后天的一点儿书毒来了,笑道:“回母亲,哪是她的?连她还是我的;是我的便是父母的。礼,子妇无私货,无私蓄,无私器,这等讲起来,哪又是她的?何况此举,本出于媳妇玉凤自己的意思,并且不但她一人的意思,便是金凤媳妇,也所见略同。不过这话,理应儿子代她们禀白,才合着唱随的道理。”安太太道:“阿哥,你别呕我,你只和我简简捷捷的说话。这也值说得没三句话,又背上了这么一大车书。”谁知他这车书,倒正合了乃父之意,点头道:“这话太太自然该听不明白,然而却正是妇道应晓得的。那《内则》有云,凡妇不命适私室,不敢退;妇将有事,大小必请于舅姑;子妇无私货,无私蓄,无私器,不敢私假,不敢私与。这篇书,正所以补《曲礼》不足。玉格这话,却是他读书见道的地方。”金、玉姐妹见公公有些首肯,便一齐说道:“这项金银,现在既白放着,况且公公眼下,是不打算出去的了,便让玉郎明年就中举人,后年就中进士,离奉养父母,养活这一家,也还远着的呢!这个当儿,正是我家一个青黄不接的时候儿,何况我家又本是个入不敷出的底子,此后日用有个不足,自然还得从这项里添补着使,与其等到几年儿之后,零星添补完了,另打主意。何如此时就这项上,定个望远的主意,免得日后打算。如果办得有个成局,不唯现在的日用够了,便是将来的子孙,也进则可仕,退亦可农。这话不知公婆想着怎么样?”
安老爷听了,连连点首说道:“善哉!三年之内,无饥馑矣!”说了这句,又低着头,寻思了半晌,说道:“还有一节难处,果然照这话办起来,自然要办个澈底澄清。那算方田,核堆垛,却得专门行家,我是逊谢不敏,玉格又不能;便是我家这几个家人,也没个能的,岂不是依然由着那班庄头拨弄?”公子说:“这桩事,儿子倒看准了一个人,就是我家这叶通便弄得来。”安老爷道:“他?我平日只看他认得两个字,使着比个寻常小厮清楚些,这些事他竟弄得吗?”公子道:“不但会,并且精。儿子又怎的晓得?因见我丈人常和他一处讲究,我丈人拿着本子《九章算法》问他几块怎样畸零的田,凑起来合了多少亩;几块若干长短的田,凑起来应合多少亩。他拿着面算盘,空手算着,竟一毫不错。及至他问我丈人多少地,应收多少高梁麦子谷子,我丈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