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达垂着眼睫,冰蓝色的眸子往左侧略偏,咽了一口吐沫。
“叶仲死了,吴洄可以趁机整顿诸邦,远星的局势对我们……恐怕不会很有利。”
“我自己……大概也快死了。”
方彧:“真的吗?”
安达皱眉瞟了她一眼,又立刻垂下眼,说两句喘一会儿:
“当然是真的。他们说,如果再发病,我必死无疑……谁知道还有多长时间,不过三五年之间。这几天,我在想怎么……料理后事,至少……不给别人留一个乱摊子。”
明知安达在表演茶艺,但她也清楚,他只是换了一种语气说实话。
他的睫毛是浅浅的金色,很长,落在冰一样的虹膜上,甚至有淡淡的倒影令她想起故乡冬日阳光下的冰挂,是美丽的东西。
方彧忽然有些难过:“阁下啊……他们知道吗?”
“裴行野?我不想告诉他,他就会哭哭啼啼的。”
方彧垂眸苦笑:“阁下,可我……难道就没有心吗?”
“你要是有心,你就该知道……这样的时候,你如果走了……很多事情,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达脸上的幽怨淡了些,语速渐快:
“远星如不能做到长期驻军,至少要让燧石关-廷巴克图一线的小邦独立,保证远星和联邦之间不会直接接触。”
“至于陆银河呵,跨国集团是这个时代的宗教啊。眼看他要成为这个时代的新教皇了,说不定日后还能搞出一片教皇国来。”
“有些时候我倒很想看看商业帝国的形态,但是现在他、敢。”
方彧:“……”
安达心虚地眨了眨眼,又垂眸:“我”
方彧终于忍不住了:“我不辞职了!”
安达一怔:“……真的?”
方彧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又不知为何并不很想反悔。
她用安达刚刚恶心巴拉的口气:“……反正也就‘三五年之间’,能忍。”
“哦!”安达瞬间脸一垮:“给你加元帅,做不做?”
方彧:“不做。”
安达:“提衔而已,白涨工资,为什么不做?”
方彧:“阁下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安达深深呼出口气,抬手按住额头,打发道:“行了,你走吧。”
方彧:“阁下保重,下官告退。”
**
裴行野扭头看向门外:“您没和她说……继承人的事?”
安达没好气:“我不敢。她连当个提督都一天到晚想溜号,要是知道……她肯定连夜提桶就跑。”
法尔希德冷笑:“这倒意料之中不过,阁下,她真的合适吗?”
裴行野:“还有其他人选吗?”
法尔希德:“恕下官直言,裴提督似乎完全没把二公子放在眼里啊二公子恐怕会以为,他才是自然而然的继承人吧?”
裴行野一愣,微微蹙起眉心。
安达按住额角,不以为然:“做梦。军中至少服方彧,他是个什么玩意?”
法尔希德冷笑:“方将军为人轻简,心可不细。军中的大头兵佩服方将军,不代表她能斗得过您身边的人。说不定小安达阁下在这方面,还算技高一筹。”
裴行野眸光冷然一横。
安达没听清,揉着脑袋:“什么?”
法尔希德阴阳怪气:
“哦,下官刚刚是说狗有些狗在主人身边太久,平素看起来乖顺亲人,其他人扔扔球,他也往回叼。可发起疯来要咬人时,连主人他都未必知会一声就咬,更何况是别人!”
裴行野冷笑一声:
“法尔希德准将又不是狗,居然这么懂得狗吗?我倒也听说过狗咬主的新闻,都是转过手的二□□,跟过不知道多少个主人,忠诚度当然会略差一点。也不能怪它们,天性使然。”
法尔希德:“从小养大的也未必牢靠。说不定早已咬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