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低哑嗓音倾轧而至的，还有他凝视的目光，缓缓扫过屏风边散落的蜿蜒束带。

那位将来?的首辅兄长，正垂眸睨着她, 微挑起眼?尾, 已有了几?分日后隐隐迫人的威压。

沈明语下意识挪动身子，不大适应胸前的无拘无束, 莹白小脸越发僵硬。

她一点点提起裙摆，艰难地站起来?, 小心挪了两步到萧成钧身前。

分明再?短不过的距离，此?刻却?觉得犹如隔着天堑，她甚至觉得，今日无论她说什么，也跨越不过那道巨大的鸿沟。

为了免于将来?悲惨的命运, 她主动去和他缓和关系, 想着日后博得他几?分照拂，本也算顺利, 偏生初见成效时?，闹出这样的……

沈明语不知要如何解决眼?下局面。

她三番四?次诓骗他，面对他的质疑再?三否认，装傻, 敷衍，甚至不惜搁下脸面委屈大哭过。

而现如今，那些被她遮掩起来?的真相，宛若雪地曝身般，被他一览无余。

可一想到，要如何交待自己女扮男装的缘由?，她便觉得头疼。

便如沈老将军最初问?她那般，“若要顾全你养母的名声，也不是没别的办法，你可想好了，当真不做太子妃？”

哪个姑娘家会?搁着将来?的中宫之?位不要，宁可提心吊胆地扮作男儿郎？

简直是不可理喻，执拗糊涂，刀劈不开火烧不入的千年?顽石。

可沈明语宁愿做块顽石。

彼时?她故作天真地问?阿爷，太子妃有甚好，上一位太子妃最终如何了？

沈老将军沉默良久，摸了摸她的脑袋，重叹了口气，“敏敏一辈子不嫁人也无妨，阿爷护得住你。”

其实?，她早已得知，上一位太子妃落得个什么下场。

在?直隶时?，庄上有个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曾将那段无人敢提的往事当闲话聊起。

先太子妃乃先皇后嫡亲的侄女，与先太子本是青梅竹马，年?少夫妻结发情深，可后来?太子自裁，母族倾覆，挚爱至亲生离死?别，亲眼?目睹惨状的太子妃因?此?疯癫，一把?火烧死?了自己，命折桃李年?华。

年?幼的沈明语听嬷嬷说得如同身临其境，害怕了好几?个夜晚。

但更叫她畏惧的，是不见天日的深宫，是被迫拘束的枯萎人生。

她再?也不愿如幼年?那般，被囚于一方小院。

她博览群书，修身养性，向往的是去广阔天地，做能自由?翱翔的鸟儿。

沈明语有时?会?想，若自己能自在?做女儿身，且无重重拘束，她是决计不愿扮作男儿郎的。

可惜没得选择，君命如山。

凭着眼?下的情势，即便皇帝无意赐婚，为了阿爷手握的兵权，说不定太子也?*? 会?刻意求娶她。

方才走出来?时?，她本有满腔说辞，可到底不走运，连一条裙子都不叫她如愿，先是摔了一跤，继而又发现不慎被她打了个死?结，勒得她浑身难受。

“三哥，我并非有意欺瞒你……”

她喉间发涩，满心沮丧。

思绪乱得很，连话也说不利索。

“阿爷说，若我是女儿身，定然要嫁入东宫，我、我实?在?不想嫁人，且说来?话长，你若愿意听，我可以慢慢说与你，但我真的……我不是想要欺瞒你……我……”

嗓音越发委屈，眼?底泛起热意，但始终不曾落一滴泪。

萧成钧并不着急问?话，神情平静，只是听见一声轻微的哽咽声，眸色微顿。

光影交错间，他那位弱不禁风的六……妹妹，正费力地在?解腰间死?结，鸦羽般的长睫随着她说话声，颤动不止。

因?着手里动作太过着急，散落的乌发从肩侧垂落，晃晃悠悠地滑过锁骨，搭上露出来?的半截雪腕，衬得雪肤过分白净，有些刺目。

萧成钧无意识地蜷了下指节，唇线微抿，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