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日,妹妹瘦了一圈。

大抵是察觉到暖意, 沈明语呢喃了一声,偏过头,面颊又紧贴他手掌几分,小猫儿似地轻轻蹭了蹭。

萧成钧心尖微颤,呼吸放缓了些许。

年少时不知“一日未见?, 如隔三秋”是何等滋味, 此刻他算是明白了。

潜藏心底深处的思?念澎湃而出,险将他彻底淹没。

萧成钧深吸了口气, 移开了视线,转而捉住她纤细的手指,微微俯身,亲吻了下她的手背。

那日沈明语离开公府, 冷笑着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就像高高在上的审判者,的确让他一时羞惭,觉得狼狈。

当初知道沈老将军失踪,他犹豫过是否要告知她。幼年父亲去世,母亲大受打击而疯癫,萧成钧不想重蹈覆辙,既怕妹妹承受不住,又为她将要因此离京感到郁结。

他迟迟没想好如何开口,却又得知了晋王差人去搜寻的消息。帝王猜忌犹如悬于?头顶的利剑,他当即便决意要娶她。

依照大梁律法,女子出嫁后不受母族牵连。为此,他对她步步紧逼,迫她直面心意,又在回京后尽快取得皇帝信任,暂且安抚住圣心,想周旋为她恢复女儿身。

他曾不止一次望着她眉眼弯弯的笑脸,迟疑要不要说出实情?,可?惜到最后也没能开口。

本想等尘埃落地再告诉她,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消息很快不胫而走。早知今日,或许是该早点儿与她开诚布公。

那夜她扎心窝地说狠话,偏又扎得对,扎得他不得不正?视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独断专行,以?至于?让她伤透了心。

妹妹并不是他想象那般脆弱。

他本已经思?量过,若是她真狠得下心离开自己,他不惜强夺也要拘束住她,可?偏偏她嘴硬心软,从?头至尾也没说厌恶他,到底只是想要他给颗定心丸。

她想要他坦诚相对,想要他给她抉择的自由,甚至说想要与他并肩而立。

只可?惜,一旦牵扯上她,他就不那么?理智。

他怎可?能放任她去涉险?

萧成钧静坐了半个时辰。

手心轻握着她的手,心里却空荡荡的,熬鹰似地枯坐着。

外面下起了绵绵细雨,沙沙作响。

萧成钧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合上窗,而后往外走了出去。

廊下守着的半夏连翘忙要进屋,忽听萧成钧淡淡道:“今夜这儿不用你们守着了,去叫寒露过来。”

两个丫鬟都不大明白,但?看他不容置喙,只得去叫寒露。

寒露来时,颇有眼力劲儿,先是将这几日沈明语的行程事无巨细说了一遍,又问:“少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萧成钧久久没有说话。

透过屋檐下细密织就的雨帘,能隐约看见?远处正?厅的通明灯火。

他沉默了良久,才说道:“我?明日清晨即要南下,这段时日务必照顾好你家主子,别叫她伤着碰着,有事记得与我?来信。”

寒露拱手应声,掉头往外去了。

小院护卫隐匿得远,廊下只剩萧成钧一个人,四下仅闻耳畔淅沥雨声。

不知妹妹何时能醒,这时候再安慰她会不会太晚,他等不到明天早上,心里实在牵挂。

萧成钧在廊下站了半晌。

漫天雨雾弥漫而来,缓缓浸透了他的衣摆。

他犹豫不决,到底掉转了身子,抬脚走进屋里,紧闭上门?。

人刚要绕过屏风,却见?连理枝的绣屏后有道人影凑了过来。

微弱烛火下,愈发显得身量单薄,不是沈明语又是哪个。

她慢慢儿走近屏风,踮起脚尖,“噗”地吹灭了烛台上的光。

萧成钧浑身一僵,身影凝固般停在原地。

沈明语半梦半醒间,爬起来吹蜡烛,忽抬眼看见一道黑影立在屋里,登时梦醒了大半,正?要唤人,就听得那影子低低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