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搁下朱笔，低咳了两声，抬头笑道?："起来罢，不必多礼。”

说?着，吩咐一旁的内侍端了个案盘上来，里面是一对?青玉如意，并一对?羊脂玉佩。

沈明语谢恩后，得了赐座，垂眸安静等?候皇帝问话?。

“沈卿今年十七岁了罢，朕记得是生于永济三十二年？”

沈明语应道?：“回陛下，正是。”

皇帝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又笑道?：“瞧着人有点儿单薄了，再壮实些好。”

沈明语讪讪地笑，“实不相瞒，母亲怀胎未足八月而发动，因此臣自幼体弱多病，生得比寻常人瘦小些。”

皇帝沉默了片刻，忽地剧烈咳嗽起来。

一旁的太监们赶忙上前服侍。

沈明语很快被请了出?去。

皇帝坐在偌大的殿内，久久不能平静。

这孩子说?自己未足八月……

细算起来，是他最后一次见沈棠，也是他一生中犯下的最后悔的错误。

他一直以?为，沈棠是和别人先有了这个孩子，可若是未足八月……他当时喝醉了酒，什么也不记得了。

皇帝闭紧了眼，面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又隐隐有一丝懊恼。

他曾喜欢过弟弟的女人。

而这女人，可能给他留了个孩子。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因着沈明语进宫觐见去了，袁为善赶到公府时没能立刻见到她。

过两日就要离京了，他今日本是极其艰难才抽出?了时间?。

他坐在马车里，握着锦盒的手?微紧，攥得指节发白?。

盒里躺着一支金累丝嵌宝梅花簪，细碎的红宝石勾勒出?艳丽梅花，朵朵簇簇，烛光映照下，泛着璀璨光泽。

他记得，去年沈明语陪同他去给林昭筠挑选生辰礼物，她便是站在柜前，盯着一支相似的簪子，看?了许久。

被他发觉异样时，她还曾心虚地为自己开脱。

她其实很喜欢这些小姑娘家?的玩意儿吧，每回和她同逛首饰铺，她总像个初入尘世的小仙子，哪儿都好奇。

他默默藏在心底的小仙子，心口最温软的白?月光。

“小侯爷，路尽头有马车过来了。”

小厮轻声提醒，袁为善这才惊觉，自己已发愣了一刻钟。

他摸了摸怀中另一个锦囊，里面是诓骗妹妹得来的药丸，能缓解女子月事腹痛

自从有一回暗中看?见沈明语脸色惨白?，捂着小腹蹲在地上许久，他就想过给她弄一份，可惜他怕吓着她，又怕太过冒犯。

反正他现在要离开京城了，这些逾矩之举，再不做也许来不及了。

夜深露重，潮气微冷。

袁为善刚掀开了车帘，抬眼看?沈明语从马车里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唤她，便见她蹙着眉，神情疲倦，快步朝后门而去，甚至顾不上回看?四周。

袁为善本想开口叫她，却因为心里有事，一时怔愣，错过了机会。

他眼睁睁看?着那抹月白?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却不是去了公府后门。

袁为善心头一跳，跟了上去。

前面的人步伐稍有些快，最后小跑起来。

袁为善有些想发笑，想她不知是急着去做什么，竟没察觉到身后的自己。

公府后院紧临一片小湖泊，湖畔花木繁茂，山石嶙峋。

沈明语走入高大山茶花丛间?，隐身不见。

袁为善停在外?侧灌木处，没有继续跟上去。

但很快，他看?到另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山茶花丛间?站起来。

是萧成钧。

他摘了一朵粉白?的山茶，捻在指间?，动作优雅，慢慢旋转。

若不是他皱着眉头，神色颇有些冷漠，袁为善几乎要以?为他是专程在这里等?人。

夜色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