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现在还是一阵阵的后怕,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清晰地回想起自己在讲座上做的那个噩梦,在噩梦里他看见了谢迟,也看到刚刚那只被时绮杀死的虫子。
那只虫子死不瞑目望过来的眼睛里,正倒映着他噩梦当中最高潮的那一幕。
那是谢迟的死态。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伪装成教授模样的,地球上生长出来的虫子,猝不及防地从背后划开腹部,学流注注地倒在实验楼的走廊里。
“我给妈妈写了一首诗,”
谢迟曾经这样说着,看向他的时候露出有些羞涩的笑意。
程宋说:“又是什么玩坏的月亮吗……”
“不是,”谢迟红着脸低头,打开手里的笔记本,“是真正的诗歌。七就很喜欢学人类的诗歌,所以我也学了一点点的。可是七更喜欢短句诗。我喜欢长句的。”
血泊里的谢迟拉住程宋的手腕。也许是因为体力迅速的失去,他变出了一点虫的形态。
“妈妈。”
是喉管里都灌满了血泡的声音。他扭着头,似乎是想要指引着程宋往走廊深处去看。
“在那里妈妈去看看。”
本来今天说好了,是要带着妈妈出来看自己准备的礼物的。
太痛了,被别的虫子,从肚子那里生生地切开。谢迟的眼睛里全是泪水,他爱哭,所以这些眼泪大约都是痛出来的。可是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珠,还在死气沉沉却又执着地盯着程宋。
妈妈更喜欢聪明的时绮吧,妈妈更喜欢可靠的钝刀吧。
他一直都是最差劲的那一个啊。
谢迟的笔记本里确实歪歪扭扭地,写着给他的情诗。
虫族没有爱情。
爱情也许不过是人类堂皇创造的名词,稍纵即逝,或许并不适合轻信。
但为了让妈妈理解,就把我的冲动和欲望,用所谓的爱命名。
宇宙无穷尽,个体生命却微不足道。
我的思维和灵魂,是画布上最浅浮松散的金粉,
看似熠熠生辉,夺人眼目,实则吹之即去,毫不保留,
会枯萎,会脱落,会消亡。
拿灵魂和思维爱你太浅薄,我爱你,不止我的灵魂和思维,
连着我的全部身体,我所有的基因,哪怕它们变换形态,从显性变成隐性,从隐性变成显性,
都始终爱你,始终着迷,始终如一。
多可怕的噩梦。
程宋恐惧地把自己缩成一团,抱紧了时绮。
时绮说:“妈妈,是想起什么了吗?”
程宋说:“我刚刚在讲座上做了个梦。”
时绮嗯了一声。
“我梦见谢迟死了。”
我用我的基因,我的片段,我的血脉,感知你、靠近你、拥抱你
所以啊 不要为我的消亡难过
我的基因依旧在,在不同的躯壳里爱你
谢迟的独白
整理制作 ?-11- 16:6:8
启动者计划
程宋趴在时绮背上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他忍不住了,朝着时绮的耳朵问:
“时绮。”
时绮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你会飞。”
时绮道:“瓢虫当然会飞了。”
语气平缓,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他还在为刚刚程宋用看着少儿画报上的七星瓢虫的眼神看着他的事情耿耿于怀。
“可是,你不是恐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