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的温度,在学校还好吗?
她愣了下,随即扬起声音,软软地撒娇:“特别好啊!宿舍超大,同学都可亲切了,食堂中午还有红烧排骨!”
谎言像糖浆一样从舌尖滚落。
她盯着自己磨破的帆布鞋尖,忽然意识到,这才开学第一天,她就已经学会面不改色地胡扯了。
电话那头传来周嘉蔚的低笑,混着电动车呼啸而过的风声。她知道他此刻一定蹲在某个便利店门口,趁着接单的间隙给她打电话。
“那就好。”
哥哥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欣慰,“妈今天卖了三条鲈鱼,非要我告诉你别舍不得花钱。”
周若涤的喉咙突然发紧。
她想起父亲去世的那个雨夜——
那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最终倒在了自己的呕吐物里。那年她五岁,记忆里只剩下母亲抱着他们兄妹痛哭时,身上挥之不去的鱼腥味。
从县城破旧的出租屋,到城中菜市场的铁皮棚。
母亲的手从细腻到皱裂,却从来没让他们的书包空过一天。
“哥。”她突然打断周嘉蔚的唠叨,“我想吃你烤的馒头片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等你回来。”周嘉蔚的声音突然哑了,“哥给你烤一筐,撒双倍辣椒面。”
电话挂断后,周若涤仍保持着握手机的姿势。指节泛白,像是要攥住那抹残存的温情。
她低头,将脸埋进掌心,袖口残留的柠檬皂香钻进鼻腔。
这是母亲教她的。
用三块钱一块的廉价皂角,一遍一遍搓洗校服上那股缠人的鱼腥。
直到手指发白,指腹起皱,直到那些泡沫里不再浮出来自菜市场的气味,不再提醒她出身于哪里。
不体面的日子,她已经洗了很多遍。可有些痕迹,水洗不掉,时间也刮不掉。
突然,一阵轰鸣撕裂寂静。
她抬头,看见直升机如金属巨鸟般降落在天台。钻石班的学生们穿着定制飞行服,在螺旋桨卷起的狂风中谈笑风生。
而沉卿辰坐在最前端,飞行员墨镜反射着冷光。
风掀起他一丝不苟的衣领,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宿舍楼,却在掠过她窗口时,微妙地停滞了一瞬。
隔着三层楼的高度,他们视线相撞。
他嘴角依旧挂着一丝薄淡的弧度,但周若涤看清了他镜片后那双眼睛,眼神里依旧带着冷漠,像高高在上的神祇。
其他人也许看不出来,但周若涤感受到了他表情里的其他含义。
冰冷的,审视的,不屑的。
那不是看人的眼神。
是估价。
像是在确认一件廉价商品是否配出现在他眼前。
直升机再次轰鸣着升起时,周若涤忽然明白了。
明德根本不是学校。
它是座熔炉。
用鎏金校徽做燃料,把钻石班的特权烧成锁链,把B班的汗水熬成镀金颜料,再把C班的尊严碾作铺路的碎石子。
而她这块来自菜市场的生铁,终将被熔铸成他们想要的形状。
或者,烧穿这座熔炉的底。
……
直升机盘旋时,沉卿辰的视线随意掠过宿舍楼。
那个站在阳台的女生,是这次分班考试的年级第二。靠竞赛成绩硬挤进B班的贫困生。背景寒酸,履历刺眼。他记得这个名字。
一张寡淡的脸。
下颌线条干净得近乎锋利,皮肤是久不见光的冷白,眼下浮着熬夜留下的淡青。在这个追捧甜美初恋脸的年代,她像幅被雨水洗褪色的水墨画,素得格格不入。
不讨喜的长相。
他正要移开视线,对方突然抬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看到这个女生的眼睛圆润稚气,本该显得天真,偏偏眼尾微微下垂,眼珠子像是会变成淬火的玻璃,她在瞪他,带着要撕碎什么的狠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