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同梦(2 / 3)

若是想听,咏倒还记得些,可以说给您听。”

朱莹吸了一口气,做好准备,道:“说吧。”

王咏手上没停,嘴里轻轻哼起一支歌来――

阉犬常吠日,牝鸡时啼晨。满朝无良宦,河山尽佞臣。

今逐众文人,明除世家亲。此后终有日,欺尽世间人。

新政催何急,罪连各比邻。但愿天有意,雷霆击慧辰。

真龙当正位,再出诸贤臣。鸡犬弃于野,来迎天下春。

朱莹听着,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

她紧紧攥着拳头,手都微微有些颤。

愤怒是有的,因她不明白,为何这歌谣连王咏都骂上了。

委屈是有的,因经过她手做出的事情,至今没有一个显出剥削的意味来。

无力也是有的,因她针对的是世家,优厚的是百姓,可到头来,连在百姓那里的名声也无一点好处。

其他感觉也混杂在一起,催得她心里刀绞似的难受,突兀地落了泪。

镜子映着的王咏垂眸为她梳头,似乎完全未被这歌谣里的辱骂甚至诅咒所影响。

朱莹问他:“为何民谣里会骂我?为何连你也骂上了?”

“大概是娘娘推行出去的政令,有许多都经过咏的手吧,”王咏说,“从前不就有民谣在骂咏么?这次大概也是为了一样的事情。”

“史书里推行新政的人那么多,为何独独我和你要挨这种骂呢?”朱莹怔然道。

“大概是因为身份吧。”王咏说。

“厂臣不觉得难过吗?”她又问。

王咏想了想,回答道:“起初觉得难过,到了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咏只是为娘娘不值。”

朱莹叹了声,两肘驻在梳妆台上,捂住了脸。

她闷声道:“雅怀,我……好像真的累了。”

王咏没答话。

他为朱莹梳了个极简单的发髻,戴上一朵绒花,然后道:“您是为了名声,才做这些事的吗?”

“不是。”

“为了利?”

“也不是。”

王咏道:“那么娘娘,便是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想为大齐和大齐的百姓做些什么事了。”

朱莹依然捂着脸,没有言语。

“您只是为了做事罢了,至于旁人言语,何必要上心呢?”

王咏道:“娘娘暂且休息一会儿吧,咏便在这里守着。”

·

朱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实在睡不着,心里乱得很,便问王咏:“从前百姓写歌谣辱骂厂臣,厂臣是如何熬过来的呢?”

王咏沉默片刻,道:“大概是做梦吧。”

“什么梦,竟然这样好?”朱莹来了兴趣,追问道。

这回王咏沉默得久了,半晌才道:“或许是个梦吧。在这个梦里,咏大概是个小少年。”

朱莹安静地听。

他说:“这梦里,女子和男子一般,可以出家门,参政务,流言蜚语虽多些,却也绝不会有娘娘受到的一片骂声。”

朱莹“嗯”了声。

他说:“梦里之人,便是相隔两地,也能用一个小东西互诉衷肠,声音瞬息可传万里。”

朱莹忽地睁开眼,望向他。

王咏继续道:“梦里两国绝不会轻易争斗,便是开战,大约也用不着白白消耗那么多人力物力。他们的鸟铳更厉害,甚至还可以用一颗弹丸,覆灭一座城池。”

朱莹嘴唇颤了颤。

她接话道:“厂臣的梦里,是不是还有钢铁所制的巨鸟,人乘其上,便可鹏飞万里?”

王咏抬眸,笑道:“娘娘猜中了。”

朱莹问:“是不是有神仙之镜,内中藏着无数人与事,叫梦里的人,足不出户便可观天下大事?”

王咏道:“有的。”

他含着笑道:“娘娘想是和咏做过相同的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