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弥漫的水汽缓缓蒸腾,好似温热的暖流扑在两人的皮肤上,沾着睫毛就落成了水珠。

光影晦暗,什么也看不清楚。

江稚垂落睫毛,投下一小片青黑色的阴影,她抿紧了唇瓣,一言不发。

伤口撕裂开来流出的血液,浸透了纱布。

白茫茫的雾气里裹挟着淡淡的血味。

江稚看见他的衣服上映出来的这片鲜红,睫毛颤了颤,依旧沉默不语。

沈律言被她用无情又尖锐的语言伤害过后,平静的将这些痛苦消解,他上前了两步,浴室空间狭小,她的后腰被迫抵着身后的洗手台,几乎没有躲避的空间,连他的呼吸都能感知的一清二楚。

男人气息温热,他垂下眼,静静望向他,眼睛里仿佛藏着千言万语要说,到了嘴边又平静的把那些汹涌的、自己都觉得失控的情感一一咽了回去。

他想起从前那些细枝末节。

当时看来无足轻重的小事,却叫他记了那么久。

这五年来,他总是梦见她的笑。

站在阳光里,那盈盈动人的笑,像明媚却又不会灼烧人的绚烂阳光,照在他角落里的每处阴暗。

沉默许久,沈律言说:“你不用提醒我,我也记得。”

自己说过的话,怎么可能真的会忘掉呢?

尤其是那些年自以为轻描淡写对她说出的几句轻飘飘的话语,明明知道说出来会伤害了她,却还是冷静的说出口了。

就似乎笃定她不会伤、不会痛。

自己也不会后悔。

沈律言低头看着她,她脸上的表情什么都看不清楚,垂落的眼睫,抿直的粉色唇瓣,还有绷紧的姿态。

男人低声,每个字听起来都是如此的缱绻,他缓缓的说:“我比任何人都后悔曾经那样伤害过你。”

后悔吗?

是真的后悔。

有时候深夜从大梦中惊醒,也会不切实际的希望上天能给他一个时光倒流的机会。

那么他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可是哪怕他清楚知道自己做了那么多在她看来不可原谅的事情,他也还是不想就这样放手。

他像是一头已经叼住了猎物的狼,紧紧咬住了她的脖子,就再也不想松开。

只想将她叼进自己的窝里,守着、看着、陪着。

一辈子。

江稚听见沈律言这句话,内心并非是毫无触动。

她以前也经常会幻想,她一定要让他后悔如此。

可是真的等到这天,她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快。

江稚扯起唇角,嘲讽似的笑了笑,他是个骗子,她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

道歉而已。

对不起几个字,说一百遍也只是对不起。

江稚推开了他,被他攥住了手腕,一个病人的力气也不输正常人,像钢铁似的紧紧嵌住了她的肉。

江稚对他总是不吝啬那些伤人的言辞,“你能不能别像个臭皮膏药一样的甩也甩不掉?”

沈律言被羞辱至此,似乎也无动于衷。

还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他说:“抱歉,有点难。”

江稚这会儿就是情绪不受控制,在他面前,她自以为早就修炼好的平静、淡漠,通通都不算数。

也通通都不起作用。

她又尝到了那些酸甜苦辣的滋味,乱七八糟复杂的情感。

她会伤心、会痛苦、偶尔又会冒出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了的欢喜,不知不觉间她的情绪好像又收到了这个人的影响。

“你看起来并不是很抱歉。”

沈律言顿了一下,“嗯,对于纠缠你这件事我的确没那么愧疚。”

江稚想甩开了他的手腕,可是无济于事,“我困了,要回床上睡觉。”

沈律言这才慢慢的松开了她的手。

江稚走出浴室,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